上元佳节,街市上灯火辉煌。
五颜六色的花灯下,孩子们欢快的跑啊跳啊,好不活泼。才子佳人在月下猜着灯谜,对着闲诗。
兰兰却喜欢天灯,喜欢那高高飞起的天灯。所以她也喜欢眼前的婆婆,因为她的灯做的很好。
“婆婆,你做的这盏天灯可真好看啊。”小姑娘兰兰提着手里的小花灯,一脸天真,奶声奶气的说道。
灯的确很美。
薄薄的,大大的天灯,白色的纸里透着一点淡淡的殷红。也许是油纸做的,还透着一丝淡淡的油光。
天灯在这撩人夜色之中,幽幽亮起。
恍若一丝灵光上升,直入云天。
“婆婆真厉害,婆婆的灯真漂亮!”兰兰拍着手笑着说道。
婆婆一脸慈祥,脸上的皱纹都笑的弯了起来。
“快回家吧,小姑娘,天黑了,爹娘要责怪你了。”婆婆含笑道。
“嗯嗯,婆婆明年上元一定还要来放天灯啊。”兰兰笑道,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兰兰敲门,没有人应,有些疑惑。
她轻轻的推开门,只见一个血人坐在桌上端着坛子喝酒。
“爹…爹…”兰兰呆滞,脱口道。
那人缓缓回头,
……
天灯,
妙手天灯,
自然不是一盏灯,而是一个人,更确切的说来,是一个老尼姑。
残忍的老尼姑。
她喜欢杀人,也喜欢把人的皮剥下来点天灯,灯做得巧妙,倒像是一件工艺品。
灯能飞得很高,很远。
往往还在滴着血。
白言涉慢慢的讲完了这个人,讲完了这个故事,长叹了一口气。
秀秀吓得小脸苍白,面无人色,紧紧的抱着袁越,眼睛闭着也不知道在念什么。
袁越并不知道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厉害。只是,这个老尼姑的残忍,已经到了让他咬牙切齿的地步。
“你们为何结怨?”袁越问道。
白言涉很痛快的给了他一个回答,因为这个事并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们的结仇很蹊跷。
白言涉本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剑士,而妙手天灯却早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的贼人。
两人本不可能结怨。
只是无天剑门永远不缺仇人,只要愿意,全天下可以是仇人。
白言涉刚下山,碰见了一个卖花的老婆婆。太阳毒辣,赤日炎炎,这样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奶奶,卖着一些并不漂亮的鲜花。
白言涉一边骂着那些不孝儿女,一边掏出身上的几两碎银子。不得不说,他已经深受打动。
虽然没有体会过母爱,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但是仍旧不会妨碍他的心地善良。
他买了十支新出的野菊花,淡淡的芳香,水灵灵的新叶。却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白言涉早该想到的,毕竟太阳下晒着的花,如何能够如此鲜亮。
所幸下山不远,
所幸师门放心不下,
所以他还活着
这次是无天剑门首座项无极出手了,此人号称太极天剑,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只一击,就砍断那老婆婆一只手和一缕白发。
那婆婆,也就是天灾寺里的老尼姑,
妙手天灯。
断臂之仇,已是大仇。
愁怨已然很深。
白言涉不得不决斗,不得不应战,也在这一段时间不断的寻求高人指点。只求在那时候多一份胜算。
毕竟,他的实战经验也还是太弱。
沐风亭。
江南是很好的地方,来过的人都会这么认为。但是沐风亭却不是什么好地方,来过的人也同样知道。
沐风亭建立在幕付山的天子峰上。
曾经多年以前,江南国主在此为自己封禅,颂扬自己的伟大,展现自己的昭昭神力。
但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狂烈的劲风,和被割裂的青石砖。
这里是所有江南剑客,选作决斗的地方。生死仇杀,赌债情仇,一切可以用武力,用决斗来解决的事情。在这里,一个月会有好几起。
今天只有一个人,也只敢有一个人。白言涉很有这个信心,毕竟师门仍旧是天下首宗,他的师父是江湖的领袖。
至少,在他想要决斗的时候,不会有人打扰。
袁越和秀秀同样没有来。白言涉自认为是个男子汉,是个谦谦君子,自然也不会拉帮手去。
现在他只希望对面的老妖婆也能同样的守规矩。虽然可能性并不大。
昨夜夕阳很美,面也很香。他们在夕阳下吃着面,倒也是件很惬意的事情。袁越老老实实的吃着面,眼神有意无意的瞟了他一眼。
知道白言涉把一张崭新的一千两银票塞进袁越怀里,袁越才笑着开口指点迷津。
“剑客用剑,也要懂得收敛锋芒。有进才会有退,有后才会有前。”
白言涉想了起来,他的剑,往往在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出了鞘,倒是很有可能在和敌人对垒的时候,缺乏了剑出鞘的锋芒。
“曾经我认识一个人,他出手就是一刀,也只会那么一刀,就是这样的平平凡凡的一刀,他练了十八年。
在他还只是地阶境界的时候,我碰上他都要避其锋芒。
记住,剑不在于你使出多好多秒的花招。全心全意的把身上的气凝聚在一剑上,那样,气贯长虹,
自然是神剑。”
袁越若有所思,缓缓道。
剑本就是杀人的利器,若是迟疑,犹豫,想在你来我往的招式中求的破绽,再去致胜。这本不是袁越的道理。
现在他只希望这小子在决斗中,全心全意的集中精神,使出杀招。
“是啊,受教了,一剑十八年,再细小细微的变化都已经穷尽,达到了变化的极致,所以一剑封喉。也是痛快。”白言涉站起来,大声笑道。
袁越面无表情,也站起来,拿着手里蘸满芝麻酱的筷子猛敲一下白言涉的脑袋。
现在,他还是同样没有顿悟。
仍然想着各种各样的方法去破解那老妖婆的招式。
白言涉今日一袭白衣,长剑挂在腰间。鬓角长发轻轻在风中扬起,随风而动。
这山上风很大,大到可以把一块百来斤的大石吹翻下去。噬人的风吹走了一切,所以这里只剩下一个亭子。
亭子由花岗岩砌成,上面的顶早就不知道吹去了哪里,所幸那几颗同样是花岗岩的柱子稳稳的插在了地上,还算是有个亭子该有的模样。
所以人们仍旧称呼它为沐风亭。
今日,沐风亭下,同样也面临着一场很平常的决斗。唯一可能稀奇的就是,决斗的主角是,
无天剑门大弟子白言涉,和天灾寺老尼姑妙手天灯。
白言涉只是等着,一直在等着。
约好午时三刻开始。
白言涉午时一刻来的,来得太早,来得太晚,都不足以表现礼貌。他是名门弟子,该有的礼节绝不能少。
等到红日向西挪动了几分,
他看见了,
远远的,她来了,银亮的发丝轻轻飘起,脸上黑乎乎的皱纹,仿佛要夹死蚊子。
她大声的叫道,
“白纵阳,婆婆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