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金山,草原匈奴人称之为的阿尔泰山。其位于大汉疆域的西北角。即使在山脉的最南方,骑快马前往诗中所说的玉门关的话至少还要用两天。
从南方来的春风,还没有吹绿西镇守司所在的武威城外的荒草。自然,也吹不化金山上千年的冰雪。
呜呜的号角声在山谷中回荡,在一座山谷的谷口,一顶顶军帐扎在峭壁下背风的地方。即便如此,每一个军帐外的积雪依然至少有半米多深,某些倒霉的帐篷几乎完全被掩埋在雪中。
吹号的军士还趴在雪地中,他的身后是一座被雪埋了一半的帐篷,爬行的痕迹从黑洞洞的帐篷门口一直延伸到士兵身下。想来是这个士兵早上起来就被帐外的厚厚的积雪唬了一跳,在好不容易从帐篷里钻出来后也放弃了在积雪中行走的想法,干脆趴在雪里吹响了号角。
随着军号声,帐篷中的士兵纷纷从睡袋中起来,从帐篷里钻出在“站在”帐篷口的积雪雪中,偶尔有积雪太深把帐篷口堵住里面的人出不来的,也就得劳驾外面的同僚用铲子把帐篷前的积雪清开才能顺利出来。
“小兔崽子们,赶紧的把……哎呦!”
一名络腮胡须的大汉正从一座帐篷里往外走,可能是因为其身份的缘故,帐篷前的积雪已经被人清理了一番。大汉走出帐篷看到手下要么站在帐篷前呆立不动,要么撅着屁股在雪中刨挖,不由皱了眉头。当下一边喊一边迈开大步往前走,谁知两步之后积雪变深,大汉不查,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栽倒在雪中。
“呸呸呸,娘的,晦气”大汉爬起来,吐了两口雪沫子,抬头一看手下还是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大怒道:“脑子都冻傻了?还不赶紧收拾东西,赶紧上山!”
众军士听了大汉的话,连忙忙碌起来。收拾帐篷的,搬运粮草辎重的,牵马套车的,乱作一团鸡飞狗跳。气的大汉牙根直痒痒,心说自己怎么带出了这么一群见不得人的手下。
良久,整个队伍终于收拾完毕,缓缓向山上行去山。大汉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信件,确定没有问题。左手按了按腰间的刀柄,看着东边渐渐升起的暖暖的太阳,眼睛一眯,不自觉间,心情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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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小路的尽头,一座小小的城门矗立冰雪之中,城墙上除了几名身披甲胄的军士,还站着一位年轻的军官,在他们身后,是一座巍峨的城堡。
整个城堡可以说是依山而建,坐落于一座小山之上。城堡的南面为大门,北面与东面皆是悬崖,崖下就是刚才的那个山谷,顺着西面望去则可见到更高的山峰。
城堡共有三层,每一层相连接之处都有一扇大门,而且在第二层上居然还修筑了一座校场,面积之大可以检校数百人,三层的最顶端则建了一座烽火台样的碉楼。
这座金山上的城堡是大汉皇朝几万公里边境上数千示警烽火台中的一座。这种在碉楼上面堆放易燃物品与特殊染色物质,或简陋如土坯房或庞大的如城堡的战争工事,构成了大汉皇朝面对北方匈奴族与西方夷族的第一道防线。
而根据汉初编制的《汉军规典》,镇守司对于边境上每一座烽火台通常都会派一支百人队的边军进行戍卫,配备为数不多的防御器材,目的是在外族进攻之时能够先行发现敌人,随后向后方边关发出烽火警示,以期争取到为数不多的时间建立防线。而在成功发出烽火信号后,守卫烽火台的边军则会毁掉一切无法携带的防御器材和辎重,仅仅携带必须的装备与口粮尽力回归各镇守府向所属将官进行汇报。
然而,能够完成这套记载在《汉军规典》中的程序活着回来的士兵百中无一。
金山烽火台,算的上的所有烽火台中比较大而坚固的,因为它建在金山最北边的山谷旁,城堡旁边峭壁下的山谷就是群山之中唯一一个西北外族和内地边关相通而不用翻越整座雪山的通道,但是由于它那位于匈奴,西域和大汉三方交界的特殊位置,历史上的十几次夷族东征或者匈奴南侵都略过了这个小小的山谷,所以大汉军方也忽视了这个地方。但本着宁滥勿缺的朝廷军部最后还是决定在那里建一座烽火台。按照原来的意思只是在山上建一座碉楼了事,但是由于朝廷和西、北两个镇守司的联络不协调,当时的山下堆了来自三方的建造物资,而且因为种种原因越建越大,最终的产物就是这座拥有着三重大门的城堡。
在建成之后,有长达一年的时间这座能容纳五百多人的烽火台无人戍守,原因是两个镇守司都不承认也不想承认这座虽然出了物资建造却貌似没有用处的烽火台属于他们的管辖,并且去劳神费力的打发人去戍守。在又经过了3个月之后,最后还是军部再一次下了批文,而两个长时间的扯皮的镇守司在经过商量后决定轮流驻守这座烽火台。于是,顺熙二年,这座可谓是命运多舛的烽火台终于迎来了第一队驻守的大汉边军。
大汉崇治十七年一月二十五日,金山,晴。
伴随着东方刚跃出的那一抹亮光,嘹亮的号角声在城堡中响起。如果有人能够在群山之中瞬间移动的话,他会发现,山下与山上的号角声响起的时间与音律竟然完全一致。
号角,这种牛角制成的物品是大汉军中传令方式的一种,在北方匈奴军中,类似的号角担负了一切有关于进攻、撤退、驻扎等等等等的全部职能,而在中原,上千年的实践让各种口令的传达更加明细,号角只能与响鼓、铜钟、金锣一起构成了汉军中的传令工具。
而现在,号角声代表的,是大军起床的命令。
当朝汉军分工明确。边军、戍军、卫军、屯军、水师五大军种各司其职。其中北镇守司、西镇守司统御两大边军,戍卫着大汉的门户,分别防御北方匈奴人以及西方夷族人的进攻;戍军驻守各大小城池,维护治安,戍卫城池;卫军包括天子六军以及各诸侯卫军,作为大汉天子与各个诸侯的亲卫,根据爵位数量不一;屯军为驻守在各处屯田练兵的战备军,闲时为农,自给自足,减少国库支出,同时进行军事训练,拥有武器装备,到了战时则为兵扫平叛乱,抵御侵略;水师分东镇守司和南镇守司,以及两个镇守司下辖的水师镇守府,分别统御东方海上威胁、南方红河以南的妖族威胁和各大小江河湖泊。
这里,驻扎的是隶属于北镇守司的边军。
这座烽火台建成后的第九百三十一队驻防边军在号角中起床,就像不久前过去的四十多天一样。四十七天之前,在山下的风雪中等待了六天之后他们终于趁着风力减弱之时艰难带着补给换下了几乎被逼疯了的西镇守司的同僚们,开始了他们的苦日子。
在金山上下了大概半个月的大雪在昨天天亮之前停了,建在堡垒二层供驻守边军操练的操场在这段时间内积雪严重,虽然经过昨天一天的清理但是仍然没有完全清理干净。随着军中的号角声随着太阳的升起一同响起,这座军事堡垒像一个苏醒的巨人,从营房大门中涌出的将士就像是巨人的血液。士兵们在各自的伍长的指挥下做着不同的事,穿戴整齐装备的兵士下到各层堡垒的大门处换下了执勤一夜的同僚,按照规定检查着为数不多的防御装备;二层上面操场的清理还在继续,士兵们合力将大块的雪推到操场最右边让它们从铁护栏的缝隙中滚下悬崖;刚刚从大门那里换下来的士兵在往来的人群中穿过走向他们的宿舍,他们没有和自己的同僚打任何招呼,因为一夜的警戒让他们疲惫不堪,一位伍长带着他的下属向大门走去,他们要去接应山下的西镇守司的换防人员,按道理在一个星期之前西镇守司前来换岗的同僚就应该会顺利到达,但是他们已经在山下因为这场风雪等了十一天。
山上的人希望换防下山,而山下的人则在不怎么管用的帐篷里希望着赶快到山上避一避烦人的风雪。
随着太阳一点一点慢慢升起,山上的气温逐渐上升。在城堡里,士兵在长官的号令下做着相同或者不同的工作,忙碌,又不失秩序。小校场的积雪很快被打扫干净,露出了青石板的地面。墙角处,昨日士兵无聊时堆砌的几个雪人也在几名低级军官的斥责下拆去,变成一大块一大块的雪球滚落悬崖之下。
“希望下面没人……”
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这么想到。如此大的雪球从接近百丈高的崖上砸落,可是能致人死命的。
这时,一名手按横刀,身着铠甲的年轻人踏出了营房大门,走进了校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