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个身影,和其他的东西有所不同,在他的记忆中覆盖着层层猜疑,似乎有很浑厚的力量,但不算太强。”
“怎么找。”
“去西南方向,在太阳的面积没过四分之一时,你们就可以找到他们。”
“傍晚。”
“不,时间是在下午。”
——
“就是那个山腰,你看见没,有个砖瓦顶暴露了出来,里面有人,过去了。”
“人?”
“不,几乎可以确定了,也是地精。”
“我看的还是没有你们远啊……”
我的目光虽然可以穿透那些树冠,但要把其后各种碎片都拼凑在一起就很困难,何况他们之间还是在相互改变的,根本难以从那些运动的边框后分拣出完整的景象。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清,但除了浪费精力之外都没有用。
芳芬雅用藤蔓把望远镜送到我的跟前,还帮我摆好了位置,不过等我终于找到观察的位置之后,他们所说的身影突然在那一闪而过,没入阴影,缩在那里根本不出来了。
太阳悬挂远处的山峰后,此时已被吞没二分之一,要是想让我们看见他不那么残缺的样子,确实得向着山谷另一侧进发。
“没看清。”我说道:“那大概就是那边了,我们走。”
我一边说着,一边听见身边砂石的杂音连缀成一片,芳芬雅和老丑已经离开了容易暴露自己的地段,我则有些拖延,慢慢行进着。
为了各种偷摸手段的便利,我们把各种各样称得上是累赘的包裹都放在了老丑的爬行机车上。
那个神奇的机械体带我们翻山越岭,最后在一处阴险的石台边停下。
我提醒老丑那块突出的岩石可能不是很稳定,但老丑说没关系,它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专门在这种地方停放的,我们还没见过它真正开足马力的时候。
总之我们开始激发储存在身体里的耐力,用一种追赶时间的势头在蜿蜒的山峰后行进。
不断有松动的石壤从脚下滑落。
最后,芳芬雅好像在一处怪石林立的地方找到了适合滑落的地面,抢先老丑一跃而下。
我和他相视一眼,犹豫了一会,后来老丑才留下一个提醒我小心的眼神,然后也掉了下去。我们两个的姿势都没有芳芬雅那么好看,但也没受伤。
后来我们躲在一截霉菌丛生的门板边,那时我的脚踝上还留着剧痛,一时间顾不起这么多,况且就算受伤也不会有大碍,重要的是留心于眼前的景象
之前所观察到的瓦楞屋顶,就镶嵌在我们所处的建筑上。
从那时的观察地点来看,这样的东西就会给我“这附近有很多类似的房屋”如此这般的错觉。
但是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东西却让人倍感迷惑。
这只是一个隐没在荒山中,任何人站在端点就能一眼望穿的一条小街道而已。
“你要找的那个地精真的在这里么?”
“在这里没错。”
我把目光斜向老丑,他却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机警的察觉着四周,而是在把玩从怀中掏出的一个小骷髅头。
猛然想起来那是什么,我就没有在说话了。
“找到之后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杀了?不,先留着。”
老丑如此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他会带我们来什么地方,这之后的一切事情另说。”
“好吧。”
我缓缓地答应着他,体内负责应对肢体冲突的分泌机制却已经开始隐隐反应。
极力管理着那股冲动,芳芬雅却突然在这时候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突然拉住我们两个人的手腕,把我们拽到房子倚靠着岩壁的一边来。
然后我们就缓缓地听着,这段时间我们得错过最佳观察点。
一个地精走了过来,足音接连挤出砂石的杂响。
他在做一些闲事,但是中间几经犹豫周转,那感觉就像是他正在留心注意着什么。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家伙终于走开了,在他停留过的地方,我们发现了烟头还有被浸湿一小片的土地。
芳芬雅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嫌恶的样子来,之后又确认了一边四周的声音,这才用手势告诉我们可以探出头来。
“耀英檀。”
老丑突然开始悄声呼唤我们的名字。
“你妹妹真好用。”
“你……”
我还没想说什么,老丑就已经被芳芬雅狠狠地打了一拳。
看到他们这样,我的心头传来一阵暖意,干渴的心头有股名为快乐的感情涌现,但是并不多。
“算了算了不是这个……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这些破屋子排查一下。”
老丑又象征性的回归正经了。
“你有什么想法。”
“我越来越怀疑这个山坡上有个新的矿洞,就是最近几年开的,虽然这里看来并不是适合干这种事的地方,但是转了半天我只有这种解释了。”
“那我们……”
——
之后的短短十五分钟里,我们搞晕了两个巡逻员,翻了不下二十个箱子和抽屉,还偷了两把趁手的小刀。
之后我还想着要去管一管被搞晕的那两个家伙以免他们出现身体上的不适,结果当我到达那里时,芳芬雅已经把他们放在床铺上盖上被子了。
其他地方都已经排查干净,唯一存疑的地方就是一个向着山体深处开放的地窖入口。
如果预感没有错,那么那里就是我们被吸引到这里的关键。
之后我们又做了一段没有什么大意义的讨论,准备做好精神准备向着地窖深处进发时,老丑身上的饰物突然发出绿色的光亮来。
芳芬雅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直到我听到地窖中传来的阵阵锁链声,才知道是那里面来人了。
“砰……”
他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每个动作都裹挟着燥意,迫不及待的从地窖深处跑出,然后用惊慌的眼神看向门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球,转向角落。
至于为什么我们能看清这些……
那是因为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我们就凭着芳芬雅的力气在天花板上吊着,那个神情慌张的地精从怀里掏出一颗小水晶球,捧在手里:
“我告诉过你这些东西很不稳定,要把他们挖出来至少需要这么长时间。”
地精对着水晶球里的影像说着,一边做出一个手势。
“七天?”
“七个月。”
“这时间太长了。”
水晶球另一边的声音不耐烦的说道,那个地精也很懊丧地在地上打转,我们和他之间只隔了几根沾着稻草的房梁,生怕他看见我们。
老丑的手腕便在那时攥的很紧,硬的就像是石头,那种力气可以轻易捏断一个地精的脖子——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左边左边。”
“不,右边……”
似乎是为了维持力度,几根缠绕在身的藤蔓变得很僵硬。
内脏被挤压着,其上还不断传来芳芬雅的颤抖,喘气都喘不动的时候,我还要提示她到底要往哪边走。
我和老丑各执一词,谁都没把方向指对,就在那时,藤蔓根茎的蔓延突然出现了一丝纰漏。
一声清脆的崩裂音随即就响彻在整个房间里。
那个地精法师在那一瞬仓促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回事……”
我们听见他嘟囔了一嘴,摇摇晃晃地捧着水晶球走远了。
之后,横栏在我们面前的羽翼才肯撤下来。
芳芬雅用手臂死死抱住我的脑袋,愣愣撑了一会,整个人抱着我滚了下去。
老丑还好端端的站在房梁上,突然想起了什么,用自己的手去重新编制屋顶上开过的洞。
“脑袋……”
我眼见这一切,横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因为芳芬雅像一只受惊的小山羊那样抱住我的脑袋,现在我的整个脖子都非常不正常。
那个面容熟悉的护身符店主以一种非常优雅的姿势跳跃下来,然后粗鲁地掰直了我的脑袋。
“啊。”
我很痛……
“嘘——”
……但很快就被制止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神经质,大概真的害怕我们被那个地精法师发现,所以会有这种反应。
芳芬雅被从我身上拽了下来,很快就脱力了。
“对不起……”
她趴在我身边,缓缓地说道。
“没关系……”
我抵抗着肌肉的扭拒从地上爬起来,脖子处的肌腱便感觉有股热流涌现。
有什么地方因为皮下充血而变的膨胀,在那股潮涌感逐渐消失之后,痛苦就像是海滩上的浮木,消失的一干二净,被层层白沫掩埋了。
“芳芬雅~”
我转身想要笑待她,却发现她已经被鸟妖搀扶起来,脸上依旧带着无所适从的表情,似乎对于她刚刚做的事很慌张。
本来以为有这种情绪的暂时只有芳芬雅一个,但是其他人也依旧如此。
除了半个还没有镇静下来的老丑,所有人身上的几个部分都在密切关注着我。
“怎么了?”
我说道。
“啊,没有事。”
鸟妖便松开了卡在芳芬雅身上的手,慢慢转向我。
“算了。”
脑中思索着会让我感到奇怪的因子,但最终还放弃。
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过在那之前……
“你怎么在这里?”
怀着一种奇怪的心情,我询问那名鸟妖。
他的身上穿着和在店内差不多厚的衣服——根本抵御不住寒冷的天气,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在于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条围巾,一块长着小腹肌的平整肚腩执拗的露在外面,上面还有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淤青,还有新鲜的划伤浅痕。
“额……我的朋友让我跟着你们,以防她自己的客户之间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冲突,就是……你们懂吧?”
鸟妖说。
“暂时没有。”
我眨眨眼睛,然后平淡的说道:
“所以,面前这个地窖也是你要守护的商业机密么?鸟妖?”
“啊……这个嘛?就不是了,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进去……”
他对我们的行为持反对态度,却并没有展现出刚硬的一面,仿佛置身事外只想当个旁观者,显出一种柔和的聪慧。
“恕难从命。”
老丑听罢,也像模像样的来了一句,转身一下子掀开了地窖的盖板,然后用手撑住了。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段悬梯,在微弱光芒蔓延的末尾,有个简陋的小电梯,敞着门,悬吊在一段简陋的吊索上,说实话,在看到那个不可靠设备的一瞬间,我突然就有了一股想要退缩的想法。
老丑和我有差不多的态度,只不过他好像还看见了别的东西,总之也很快就把门板关上了。
就这样向后退却一步,然后撞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芳芬雅下意识抱紧了我,力气不亚于之前人体风筝的时候,稍微一活动,她的手臂就像是绳子一样收缩
“怎么了?”
气氛突然变得混乱了起来,知道她的状态还有些不妙,所以我稍微摸摸她,确认一下状况。
“疼么?”
“不疼,没事。”
接着和她一起走到地窖前,然后一起掀开那个门板,最后摆出一脸不适的样子关上。
虽然那里并没有那么狭窄,但总觉得我们要被受邀进入某种猛兽的洞穴一样。
“你们受不了么?”
鸟妖带着一种略含嘲意的微妙表情,慢慢踱步上前,开门望了一眼洞内。
理想中的他开始浮现出阵阵不适的样子,很快就甩开了门框,就像那天我们在店里对他做过的一样。
然而并没有。
鸟妖开始慢慢地眯起眼来,整个身体向着能往深处探去的地方伸展。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很好奇,同时又不敢确定,以为很危险,总想排除未知的地方。
“啪。”
然后他也把地窖的门洞关死了。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老丑也蹲在一边,看上去像是在观看鸟妖的样子,但眼神的微妙挪移让我觉得,他可能是在思索其他的事情。
鸟妖估算了估算,对我们说:“我觉得这个地方你们应该下得去……”
“你不是是来阻止我们的么?”
老丑说着,又掀开了门板,向内看去。
“其实我今天也有点好奇:‘这些地精到底会在这里做什么呀?’这样的事情,你知道的,阻止不了你们,我就只能待在一边保证大家都不会捅什么篓子,多妙啊~”
“但是我们不能用这个电梯,先不说你们两个长得有多高。”
老丑伸出了两个指头,分别指向我还有长羽毛的家伙。
“如果这一个地方就是整个地下设施的唯一出入口,那么我们在下降途中要怎么避开他们的眼线……”
老丑语气微妙,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就飘到了鸟妖的身上。
我下意识伸出手,用很大的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芳芬雅见势也伸手抓了出去。
“所以我来帮你们遮掩一下啊。”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慌张,说起话来还是那种厚脸皮的样子。
“你知道你完全可以丢下我们走的,对吧。”
我在一边调侃道,强调他没有选择后路的现状。
“对……但如果不是看在斯奇女士的份上,我就不会帮你们了。”
“斯奇,女巫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好心人?”
“不明白,大概是因为她想知道的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