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中,桑云舒拿着一块手绢,一边给辛澽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嘟囔着:“我一个姑娘家家的都不在乎,你扭扭捏捏什么啊。”
自从那天晚上屋顶的暧昧被兄长发现后,这丫头干脆放开了羞涩,不在遮遮掩掩,一有机会就黏糊过来,让辛澽头痛不已。这比初来这个世界在丛林里的第一个晚上还艰难。想着明说吧,一是怕伤害对方,二来人家姑娘什么都没有说,打定主意要来温水煮青蛙,他怎么说?以前看小说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总恨不得替主角来个快刀斩乱麻,结果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最难辜负美人恩。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却束手无策。而桑行舟明显是乐见其成。有时候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已经把他看成了妹夫,才传授他枪法的。
在纠结而又幸福的日子里,辛澽枪术突飞猛进,令桑行舟暗自咂舌,拦、拿、扎、劈、崩、点、缠、绞、拨、挑、缩,来如风,去如箭,点人头,捅人面,虎虎生威。而且收获不仅如此,还学会了一套精妙的步法。这时他暗暗猜想,桑行舟所说的传授一、二,其实是怕他不好意思学,所以采用了委婉的说法。
看着他势大力沉的刚猛招式以及风一般的辗转腾挪,桑行舟估计辛澽很快就要赶上自己了,他可不知道这厮修为再进一线,就不是凡人了。
在这里住了几天之后,辛澽决定搬出来。婉拒了桑行舟的挽留之后,对方遂不再坚持,只是让他时常往来。
男人那点自尊心,桑行舟怎么会不明白,也没说什么资助之类的话。这家伙虽然穿着简朴,但丝毫没有酸腐落魄之相,而且妹妹时常不离手的那个雕像以及那枚同样材质的精致印章,无不说明这家伙深藏不露。
他却不知道这个可能成为妹夫的家伙身上只有一些散碎银两和一点铜钱,虽然一直没有花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桑云舒竟出奇地支持他,看来是不想让他心中有丝毫的不适,但一再强调让辛澽在附近落脚。
她不知道,辛澽本想直接辞行的,怕伤了她的心,所以想先搬离,再逐渐减少出现的次数,慢慢淡化后再走。
恰巧,桑府隔壁的那家院子的主人已经将宅子托付与人售卖,举家南迁,逃命去了。
见辛澽非要搬走,桑云舒委婉试探了一下辛澽的底气,在对方表示钱不是问题后,便要他把这所宅子盘下来。
辛澽通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如果他不答应,这小丫头会一直跟着,即使住的再远,只要在奕阳城,她还会找过来。
桑云舒不容分说,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塞给辛澽,她和桑行舟的想法可不一样,觉得自己不是外人,住进去是迟早的事情。这让辛澽尘封的心起了一丝波澜。他结婚时候,妻子又何不是如此?
虽然不需要,但看着小丫头倔强的眼神,无奈笑纳了。
桑云舒清秀的脸庞立刻像春风拂过后绽放的花朵,明亮的大眼睛也变成了两弯月牙。
辛澽心里却发了苦,这还不如不搬呢,这下好了,都搭伙购房了。
一间当铺中,掌柜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只晶莹洁白、展开双翼鹞子,看不出任何雕琢的痕迹,材质像是水晶,却比水晶要致密、透明的多;这还不算,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仅靠喙尖便可以稳稳地停留在纤细的柱头上,无论上提、按压或旋转皆可回到原位。
听到对方要死当后,掌柜欣若癫狂,闻讯赶来的老板观详、玩赏一番后,痛痛快快地出了个高价,然后又吃惊地看着这个书生打扮的后生举重若轻地提着沉重的箱子离去。
拿到房契后,辛澽坐在院子中,看着还有不少的财产,心中还有点恍如隔梦。末了感叹了一句:“灵巧的手艺(神识控制)、顶尖的设备(霜寒火焰)、跨时代的知识(力学),一个都不能少啊,顷刻间腐朽化传奇。”
“什么腐朽、传奇?”辛澽前脚刚到新家,桑云舒马上就赶来了。
“没什么,做了个还算精巧的东西,卖了个好价钱。”辛澽淡淡地说道。
“啊?哇,好多钱啊。嘿,看不出你这块木头赚钱还是把好手啊。”
桑云舒双眼放光地看了一下箱底,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挖苦了一句。然后好奇地问:“是什么好东西值这么多?”
辛澽早就料到了这一出,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又取出一件,递给了她,桑云舒立刻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天。然后有点恋恋不舍地递给辛澽,肉痛地说:“好了,还给你。”
辛澽看在眼里,心里好笑,对自己来说要多少有多少。大大方方地一挥手:“送你了。”
桑云舒立刻眉开眼笑,说:“真的?”随即神色又黯淡了下来,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不能要,这东西这么值钱,太贵重了。除非……”
辛澽心里一纠,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这块来了。
看到辛澽又陷入沉默,这次桑云舒彻底急了:“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不痛快?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也像兄长一样常常宠着我,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始终想远离我,直到眼不见、心不烦。”
辛澽见她已经开始了摊牌,知道有些话必须说开了,再委婉的拒绝也是拒绝,只要是拒绝便会有人受伤害,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辛澽此时能做的,只有将这种伤害降到最低。他想了一下,看着桑云舒的眼睛轻声说道:“你的心意我都理解,只是我的妻子、女儿都在家中等我回去,我心中也无时不刻不在思念着她们,心里实在没有空间再容纳任何人。
你是个好姑娘,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我也能感觉到,但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希望你能理解我、谅解我。”
两行清泪顺着桑云舒的脸颊慢慢地滑落,她抽噎地说道:“在你的心里,难道就不能给我留下一点点的位置吗?”
辛澽闻听后陷入了沉思,说实在的,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这个时而任性刁蛮,时而柔情似水的女子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最难辜负美人恩,但他却只能反其道行之了。
见他久久未开口,桑云舒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幽幽地说道:“你不用回答了,我明白了。你是个好夫君,也是个好父亲,但近在我的眼前,却好像隔了万重山,让我始终无法靠近。”
“你的心思我也理解,我不想让你这么为难,你心里烦恼,我也会不安心。但是,”
桑云舒顿了一下,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不准哪天偷偷的溜走,我宁可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流泪,也不想有一天这个院子突然空无一人。答应我,好吗?”
辛澽点头答应了下来,桑云舒脸上的悲伤淡去了一些。她接着说道:“你远离家乡,一时无法返回,不妨就把这里先当成你的家。你也看得出来,无论是我,还是兄长,都没有将你看成外人。”
她说完后,却发现辛澽仿佛闻所未闻,呆呆地坐着发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