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一阵冷风,三念抬头见清平撑在床架顶,任是这样也抽了只手出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没等三念反应,清平便翻身下来,一贯将三念推至床头,三念便见一柄寒光四溢的利剑擦着自己的耳边抽了回去。紧接着便觉膝后吃痛,双膝一软跪趴在床前,却听头顶“当”的一声。
软剑像条毒牙锋利的游蛇一般倏忽咬住来人的剑锋,清平稍一用力,剑势便失了准头。“到床下去。”清平不忘催促三念。三念依言窝进了床底,只听得床外剑啸声不断,二人的衣袂在不大的空间中生风作响,不多时听屋顶瓦碎的声音,随后便安静下来。三念不敢动弹,床帷被掀开的时候,三念几乎要叫出来。
“这么胆小,怎么行走江湖?”是清平的笑语。三念的心蓦地安定下来,抬眼扫到房内地面,大大小小的血花子到处都是,三念心头一紧,“你受伤没有?”清平转了一圈却是一身白衣如新,唯靴底侧沾到几滴。
“是什么人?”三念将盆内已经染起淡淡血色的水泼将在地,冲去了一些血迹,“他既与你身手相差甚远,你为何不擒住他。”清平乐道,“你倒是躲在床底下,以为我占尽上风。他剑锋较我长些,虽伤不着我,却处处压制。你以为这一地血是我两三刀划出来的?”三念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对清平不由得敬佩,只可惜他们打斗时,自己不敢探出头来看,唯恐被削了头皮脸皮什么的,要不然能见见清平的身手也是好的。
夜里盖着被子,清平倒没再像先前那般硬要搂着自己。店里的人许是睡得太沉,许是不敢出屋来看,后半夜倒也安生过去了。屋里满是血气,三念起先还觉得腹里翻腾,困意袭来也就睡了过去。清平倒是一夜无眠,方才三念没再问来人的身份,恐怕问了就要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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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店小二战战兢兢地来送吃食。清平向掌柜的递了一封书信,说信送到自然有人会给足银两赔了屋话,只是使了个眼色让小二快去快回探探真假。不久小二果然喜气洋洋领了人回来。
人未进门,一身脂粉香气便盈满了屋子。“清平你小子,倒会花老娘的钱。”进门来的是个容装秀丽的女子。一双丹凤眼略施薄彩便像是能勾了人的三魂六魄,细挺的鼻弓一侧有一粒大小刚好的黑痣,反倒让整个面目更显俏丽活泼。女子进门一眼见三念,忽然收住了脾气,“哟,身边还带着个俊俏的小郎君。”转头看向清平,“这样,我替你把修葺屋着抬手要拽三念的胳膊,吓得三念直往清平身后钻。三念听到清平沉默片刻后道,“成交!”闻言吓得三念要去拽清平腰间的软剑,引来二人一阵笑。
“别吓唬他啦。”女子环顾一周,见四下红点斑驳,转到床边坐在了床沿,“你昨日到的磐石,怎么不先来找我。我那儿房间可还不够你们住下?”
“带着他,我可不敢到你那风流场去。别给吃了。”清平摆着凳子坐下,端了杯水递给三念,拍着他的背介绍眼前的女子:“这位是清霄,是我……”女子抢道:“老相好。”
三念一口茶水“噗”地喷了清平一脸,引得女子朗声大笑。一把搂过三念,“这孩子我喜欢!不如留下来给我作伴。”三念缩紧了身子,求救似的看着清平,清平正擦着脸上的茶水,一挑眉道:“就这么说定了!”
闹到晌午,三人终于在镇中的松鹤饭庄找了个单间坐定下来,待小二上齐了菜品,便吩咐不必再招呼。
清平把前事说与清霄,清霄从肉汤中捞出半颗板栗,插嘴道:“三念快吃,松鹤饭庄的板栗肉汤可好吃了。”连日波折没好好吃顿饭的三念咽着嘴里还未全嚼完的菜不住点头。二人吃得正在兴头上,完全没顾上一旁的清平,清平叹了口气,算了,等饭吃完。
饭罢,门外进来一位素衣女子,给清霄递了一张绢纸便退下了,想是清霄手底下的婢女。
清霄垂目读完绢纸上的字,将绢纸递向清平。目光却转向三念,三念一脸好奇,等着从清平手里拿那绢纸。清平读完却将绢纸折了起来,也看向三念,“这消息你可能,不大愿意看。”
三念一脸不快,沉默不语地瞪着清平。清平最终是叹着气将绢纸递过去,展开但见绢纸上书“杀手茯苓,亥时三刻借道西城门,北向而去。”这个人和茯苓的名字一般无二,难道是那日在屋顶看见的人?那日自己躲在床底不得见他面目,而清平与他交手,应当知道些什么。三念抬头看向清平,清平见他满脸追问,垂目点了点头。
三念陷入巨大的疑惑中,这个与茯苓姓名长相都同样的人,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自己?他和茯苓有什么联系?又或者是茯苓活了过来,向自己索命来了?三念猛地站起来:“清平我有些…唉,先回客栈……”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地。幸得清霄手快扶住了三念的头颈,否则方才一摔必要摔起个大青包了。清霄探了探三念的脉搏,“无妨,连日事多,是累得。让他歇歇吧,到我那儿去,客栈始终不是自己的地方,我不放心。”
这一梦,三念总是一遍一遍地回到乱葬岗的茯苓墓前,眼见着茯苓的手臂从秽土中伸出来,他伸手去拉茯苓,却被茯苓往土堆里拽。心慌得要喊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清平夜里起来去看三念,见他仍然在魇中不安,探了探他的额头,“竟发热了。”吩咐下人去煎上了药,他爬上床去将三念抱在怀里,一边替三念掖牢了被角。约摸到了丑时,三念在怀里发了汗,呼吸也平顺安稳下来。清平这才也顺着困意睡过去。
夜起的清霄推门见床上二人,连声啧口退出房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