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连续下了三天,劈天盖地而来,覆盖了整座山。
茴香的娘喝了三副汤药后才渐渐缓过来,恢复了精神,便能下床活动一会。
“娘,不着急,咱们慢慢来。”茴香扶着母亲慢慢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茴香的娘咳疾虽然暂时好转,因为失足掉进红薯地窖里,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左脚却不慎扭伤了,所以走起路一瘸一拐不方便。
茴香的右腿被尖锐的东西割伤,这几天在母亲和巴豆地面前,即使她一味地强忍着,但是腿部出于本能地保护伤口,不知不觉地就会瘸了起来。
“你的腿怎么了?”茴香的娘眉头一皱地拉着茴香的手问。
“哦,估计是随着你一起走的原因。”茴香眼神看向其他地方遮掩说。
“你怎么跟我学?”茴香的娘看着茴香一瘸一拐奇怪地问。
“我跟着你的步伐一浅一深地走,这样好让你走得顺畅一些。”茴香笑着劝慰母亲。
茴香的娘是个精明的女人,不会那么容易被茴香蒙蔽,便推开茴香的手说:“你再走走看?”
茴香见自己的谎言很快被母亲拆穿了,就强忍住疼痛走了起来,突然一时太过心急,腿脚不便地摔倒在地上。
“你啊,最大的毛病就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吞,既然我们是家人,我是你亲娘,难道不应该甘苦与共?”茴香的娘蹲下来扶起茴香满眼都是泪地说。
茴香本不打算告诉母亲自己受伤的事情,只是腿脚没办法正常走路,在母亲面前漏了馅,只有编了一个“小伤”的意外安抚母亲,她不愿意告诉母亲,只是希望她不要为自己担心,徒增烦恼,茴香宁愿苦自己吃,甜分享给家人。
“算了,娘,咱们今天就到这,古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躺在床上养着。”茴香反过来安慰母亲说。
“唉!咱们俩现在都是腿脚不利索,接下来谁来照顾巴豆?”茴香扶着母亲一起站起来,茴香的娘坐在床上忧愁地叹了口气说。
“娘,我没事,我年轻,过几天这个脚伤自然就会好了。”茴香淡然一笑地说。
“你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的神仙啊,说好就好了,那个八仙里的铁拐李是个神仙,还拄拐了一辈子。”茴香的娘心疼地反驳。
“娘,我可是打不死的茴香!”茴香鼓了鼓胳膊上的肌肉说。
“闺女,还是听娘一声劝,这事可别逞强,得注意休养着,若是落下病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尤其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苦不堪言了。”茴香的娘苦口婆心地劝说。
茴香笑着点点头,扶着母亲重新躺好,给她盖上被子,便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听到巴豆在背诗,心里很得安慰。
巴豆很听话,每每茴香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教他一首诗,他就会背上好几天,然后开始默写几遍。为了省纸笔,巴豆都是用木炭在墙上或者地上写,天气好的时候,还会选择山上的石头,这样日积月累,巴豆也习得了不少字。
茴香忍不住打开门,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整个山上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茴香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冰冷的北风给吹灭了。
茴香本想趁着小年前再去一趟集市,采购一些过年的东西,没想到大雪封山,根本出不去,这下茴香的茅屋好像被困在这大山茫茫雪海里的孤岛。
快要过年了,加上大雪封山,横堡主便安心留在横府,不在外出。
“冬天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横堡主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感叹一声。
“堡主,夫人求见!”福伯通报一声。
“赶紧请夫人进来。”横堡主回过神来急切地说。
“拜见堡主,眼看就要到小年了,妾身来请示一下您,这放在祠堂里供奉祖宗神牌的贡品还和往年一样吗?”王夫人由冯妈扶着走进来,行礼问。
“夫人快快请起!”横堡主上前扶起王氏说。
“谢谢老爷!”王氏慢慢地站起来说。
“这些事情还请夫人多上心,就和往年一样,恐怕又要让夫人操劳了。”横堡主拉着王氏的手说。
“堡主说到那里去了,这不是妾身应尽的本分嘛。”王氏看着横堡主的眼睛说。
“福伯,夫人身子弱,经不起操劳过度,此事你要多协助夫人。”横堡主放开王氏祝福福伯说。
“是,堡主,那我就按照去年的清单开始着手准备了。”福伯继续请示说:“还有小年祭灶一事,堡主可有特别吩咐,我们好提前准备。”
传说灶神是玉皇大帝派到每个家中的火塘里,监察人们平时善恶的神,每年腊月二十三或者二十四的时候,他回到天宫中向玉皇大帝奏报民情,让玉皇大帝赏罚。
因此小年送灶身升天时,人们在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第一样糖果是人们为了灶王的嘴巴甜起来,请他在玉皇大帝面前多多美言,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料,以此贿赂灶王,让他不要在玉皇大帝面前说坏话。
灶王爷自上一年的除夕以来就一直留在家中,以保护和监察一家;到了腊月二十三日灶王爷便要升天,去向天上的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行或恶行,送灶神的仪式称为“送灶”或“辞灶”。玉皇大帝根据灶王爷的汇报,再将这一家在新的一年中应该得到的吉凶祸福的命运交于灶王爷之手。因此,对一家人来说,灶王爷的汇报实在具有重大利害关系。
横府虽为官宦之家,但是对于这些关乎家运的事情尤其重视,每年小年的灶神祭祀礼仪,都是由王氏亲手操持,整个过程虽不像大年初一祭祖那般声势浩大,场面隆重,却也是十分的威严庄重。
“这些事让夫人决定吧。”横堡主充分相信地肯定王氏说:“夫人出自名门望族,自然通晓各种礼教法度,操持这些事情我绝对放心。”
虽然王氏这些年不怎么过问府中的琐事,都是由二房的聂氏打理,但是府中重要的祭祀仪式和婚丧嫁娶,王氏还是会被请出来主持大局,这是出身卑微的聂氏根本无法替代的职责。
“是。”福伯转身准备离开。
“堡主~”王氏欲言又止地说。
“夫人,还有什么事?”横堡主转而又说了句:“夫人,我在外当职,这一年到头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你在操劳着,辛苦你了,为父感激不尽。”
王氏听到横堡主如此夸奖她,心里犹如蜜一样甜。自从嫁入横府,横堡主一直以周礼待自己,夫妻相敬如宾,也算是和谐美满。
王氏欠了欠身说:“老爷,现在沙堡大街小巷开始流传一首诗,儿童妇孺皆会背诵,你可听闻?”
“什么诗?”横堡主立刻重视地问。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王氏原本原样地背诵给横堡主听。
横堡主听闻后在房里来回踱步,脸色暗沉地厉害。
“他们这是在讽刺谁?”横堡主转过身来反问一句:“福伯,你可知道?”
福伯虽然看出横堡主这是在明知故问,但是不能将大实话说出来,只有低着头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福伯,把二少爷叫过来。”横堡主思考良久后吩咐福伯说。
福伯不敢有半点耽搁,赶紧应承一句“遵命。”
“夫人,你先回去好生歇着,为夫处理完公事再抽空去看你。”横堡主脸上变得柔和地对王氏说。
“是,堡主,那妾身先退下了。”王氏知趣地说。
横堡主嘱咐冯妈说:“外面雪路滑,当心扶好夫人。”
“是,堡主。”冯妈遵命说。
王氏被冯妈扶着缓缓地离开,不时回头看看横堡主。横堡主笑着送走王氏,内心却为了那首“诗”焦灼。
三九四九冰上走,外面天气很冷,横天泽依靠在榻上,正捧着书看,屋子燃着碳,十分暖和。
“大哥,大哥。”横天大激动地一进竹苑就喊。
横天大最近几天频繁地往横天泽的竹苑跑,一呆就是一天,与横天泽在屋内商量事情。
“你这般敲锣打鼓,这是想全横府的人都得知你三少爷来了。”横天泽冷冷地说了一句。
横天大进屋后赶紧捂住嘴巴,不一会又笑了起来,心情大好地坐上榻。
横天泽给横天大舀了一杯茶,横天大一口气喝完,继续兴奋地说:“大哥,果然如你所料,他一直都在横府没有出去。”
“你还是不愿意叫他爹?”横天泽神色暗淡地说。
“我~大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的计划正式开始了。”横天大依然热血沸腾地说。
横天泽觉得此时再劝横天大未必有用,很多心结打不开,需要的还是时机。
果不其然,大雪封山,横堡主没法出门巡查各地的农事,加上年末万物休养生息,百姓过了农忙,都会进城找点散工,凑些打年货的钱,农事这块也不过是按例巡视,所以横堡主一直留在沙堡里。
横天泽看到横天大一脸得意的样子,不想泼他凉水,追问一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