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风躺在床上,细细回味着刚才李非赫说过的话。
“如今天下,皇上宠信宦官,虽有意整改朝纲,但东西两厂当权之下,蛊弄权术,杀戮连连,朝堂之上已是人人自危......御风,你天性善良,又嫉恶如仇,当下做事,可一定要时刻谨慎......”
头脑回旋着这些话,又昏昏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二爷。”屋外传来旺财的声音。
“二爷,夫人叫您去吃饭呢。”
“我知道了。”李御风回声道,便起身换上一身白色翠毛锦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阴着,乌云密布,凉风阵阵,吹的云海翻腾,好似时刻有雨要落下来。
李御风从后庭走到前厅,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一个身着紫色绸缎长裙的女人坐在饭桌上,往碗里盛着汤。看到李御风走进来,脸色有些阴冷。
“站住!”女人开口道。
李御风本要走到饭桌上,却被叫停,无奈嬉笑道:“嘿......大嫂,有事吗……”
李夫人将汤勺一推,生气的问道:“昨天你去了何处?为何一夜未归?”
李御风急忙解释道:“这衙门抓了几个犯人,连夜审讯,便......”
“休要蒙骗我,你已到大理寺为官,刑部的犯人干你何事?再说,你不会差人回来报个信儿,省的我还为你担心。你说你在塞北回来,才在家吃了几顿饭啊?”李夫人说道。
“大嫂别生气,御风知错了。下次保证不再如此......”李御风抬头看了看李夫人,忽然腹中发出咕噜的声音。
“坐下吃饭吧。”李夫人无奈叹了口气。
李御风微微一笑,坐在李夫人身旁,李夫人将盛好的老鸭汤递给李御风,脸上的怒色渐渐消失。
“大哥呢?”李御风抿了一口汤。
“今日圣上携万贵妃去皇陵出游,你大哥伴驾去了。”李夫人说道。
“哦。”李御风又抿了一口汤。
李夫人看着李御风,眉眼微微带笑,说道:“御风呐,上次吴尚书生辰,在他府上看到的吴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李御风心领神会,头也不抬,含糊道:“嗯......没什么印象。”
“那镇国公府上的二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军门之女,性格莽撞,不好。”
“那中极大学士的侄女呢?”
“性格太羞怯,不好。”
“那佑苏郡主呢?”
“目中无人,刁蛮任性,不好。”
李夫人眼皮微微一颤。
“那......高靖瑶呢?”
......
李御风一时沉默,似乎说到了他不想提及的。
“不好。”
李夫人将筷子一拍,大声道:“谁好!”
李御风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您好。”
“若有一个女子和您一般,聪明伶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且温柔贤惠且巾帼不让须眉!我就觉得好!”
一句话逗得旁边的丫鬟不禁笑出了声,李夫人也是微微一笑,轻叹一声:“唉,罢了,等吃完饭,若你闲来无事,去帮我办些事。”
李御风一边夹着菜一边说:“大嫂交代,御风就是天大的事也先顾大嫂啊。”
李夫人白了李御风一眼,说道:“吴大人生辰的时候说喜欢绍兴的雕花酒,我娘家的侄子正好去南方跑生意,给你大哥带了几坛,你去拿两坛送到吴尚书府上去。”
“知道了。”
“可不准偷喝!”
李御风眼睛一转,“不敢,堂堂正四品的朝廷命官被您当下人使唤,还讨不到口酒喝,唉……”
“竟会耍些贫嘴。”李夫人说道。
他不爱喝酒。
两坛酒拎在他的手里,他也没有丝毫想喝的欲望。
砰砰砰——
李御风用力拍打吴府的大门,光天化日,堂堂吏部尚书府竟然大门紧闭。
“来了来了,谁啊大中午的?别敲啦!”门后面传开门的声音。
一个佣人来了门,“哟,李捕头儿,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李御风把门推开,说道:“给你家老爷带来两坛酒,唉我说,大白天的你家关什么门儿啊?”
“嗨!您不知道,我家老爷不知道在哪弄来只鸽子,怕飞喽把翅膀棱子剪啦,这又怕跑丢喽,就把门儿关上了。”佣人说道。
“你家老爷在哪呢?”李御风问道。
“在后院折腾鸽子呢。”佣人答道。
“有劳带路。”
院子里散落着一堆鸽子羽毛,一个两鬓斑白的年长者正在给一只失去翅膀到处跑的鸽子喂食。
“我知道老天既然给了它一对翅膀,是让它在天上飞的。”李御风对着吴尚书说道。
吴长贵回头过,看见李御风,把手中的鸟食一撒,说道:“李大人光临,本官有失远迎,失敬。”
李御风立刻拱手作揖道:“吴伯父折煞御风了,晚辈怎敢当。”
“哈哈哈,御风呐,你小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官拜四品,不比你父兄逊色啊!”吴长贵笑道。
“那还望吴伯父能像平常一样待御风就好。”李御风笑道。
“唉~这是我府上,不是吏部,也不是大理寺,都脱了官服,自然不必拘束。”吴长贵说道。
吴长贵目光聚焦在李御风手上拎着的酒,搓着手道:“贤侄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御风把两坛酒往吴长贵眼前一提,说道:“家嫂知道吴伯父爱好这绍兴的花雕酒,特让御风带来孝敬孝敬您老,不成敬意。”
“唉!李夫人有心啦。”吴长贵说道,“快,还不把李大人的酒接过来。”急忙支佣人接过李御风的酒。
“劳烦贤侄转告李夫人,只是随口一提,老朽还感谢她能放在心上。”吴长贵道。
“吴伯父喜欢就好,两坛酒不足挂齿。”李御风道。
“唉~这绍兴的花雕酒,在咱京师可是少见,能为老朽送来两坛,嘿嘿......”吴长贵笑道,仿佛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尝尝那两坛酒。
仆人在吴长贵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吴长贵便对李御风说道:“御风啊,在此稍等片刻,我先去前面处理一点事。”
“伯父去便是。”
吴长贵匆匆留下李御风便走了,李御风于是四周瞅瞅看看。
过了片刻,吴长贵回来了。
李御风看着那院子里乱扑的鸽子,问道:“御风不知伯父还有如此雅兴。”
吴长贵笑道:“惭愧,这是鸽子不是用来养的,本是该杀了煲汤的。”
“那为何没有?”李御风问道。
“唉。”吴长贵叹了口气,说道,“近日我夫人的身子不适,请郎中来说,是气血不畅,肝有虚火,虽开了药,但需要野鸽子汤作引。我差下人出去寻了半日,却只寻回来一只家养的鸽子,唉……”
“家养鸽子跟野鸽子可有不同?”李御风问道。
“当然,野鸽子要比平常鸽子的躯体更大,羽毛更暗淡。可惜......”
“这有何难,一只野鸽子有何稀罕,御风帮伯母寻来便是。”李御风自信说道。
吴长贵眼眸一亮,说道:“你可能找来?”
“前几日在积水潭,我倒是见过不少野鸽。”李御风道,“正好我闲来无事,这就去帮伯母捉来。”
吴长贵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说道:“怎么好意思劳烦堂堂大理寺......”
“唉~”李御风打断道,“方才伯父还说,在你府上不必拘束,又谈何职位,这是晚辈该做的。”
“那......老夫就有劳贤侄啦!”吴长贵作揖道。
李御风出了吴府,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他并不着急,以他的身手捉一只鸽子实在是简单。于是便在脑中回想起前几日的塞北,那死的惨烈、令人感叹的禹狼军干部。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他可能疏漏或者并未察觉。
积水潭上波光粼粼,岸边的芦苇把整个水潭包围。李御风远远的看着阳光照射的潭水,停下了思路。
寂静的野湖,这里根本没有一只鸽子。
李御风觉得有些窘迫,刚刚夸下海口,不成想要失信于人家。
芦苇,松柏。除了他,好像连活着的东西都没有。
一阵马蹄声传来。
数匹战马从积水潭旁奔驰而过,铁马掌发出声响,是一群西城兵马指挥司的守卫军。他们自然看见了一袭白衣的李御风。
为首的勒住马缰,朝李御风看过去,李御风也在看他。李御风不禁好奇,这些人本该皇陵做卫兵,为何会在这?
注视片刻,为首的又急拉马缰,拍马向远处奔去,留下一迹尘土。
马嘶鸣,铁马掌声音在野湖上传荡,李御风身后的松柏上,传来几声鸽子叫,数十只野鸽扑腾着翅膀,往天空飞去。
李御风嘴角一笑,弯腰拾起一颗碎石子,他不精暗器,但是要打中一只鸽子绰绰有余。
石子打出,远远命中,一只野鸽落了下来,掉在远处的芦苇中。
李御风急忙走过去,去寻掉落下来的鸽子。
一只白色羽毛的鸽子,胸脯被石子打中,血液把羽毛染红。
“这是......”李御风心中嘀咕道,“一只信鸽?”
这只鸽子的左腿上绑着一支小木筒,李御风拆开木筒,从里面拿出一张字条。
“万事俱备,可取狗皇帝与李非赫性命!”
李御风心中一声闷雷!
本能反应下将字条放入衣袖中,急忙朝城中跑去。
有人要刺杀皇帝,还要刺杀李非赫,世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前来积水潭捉野鸽,巧合下又以石子打中这只信鸽!
李御风在城中人群中飞快穿梭,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去看这奔跑的白衣少年。
李御风跑得太急,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些摊贩。卖凉皮的小麻子脸看着说道:“嘿!这孙子,着急回家抢孝帽子吧!”
远远的,邢天懒懒的骑在马上,手里端着一壶酒,正准备往嘴里送,忽然跑过来一人把马缰拽住,定睛一看,正是李御风。
“风哥...你这是?”
“下来!”李御风来不及喘口气,已经跃上马背,将邢天推下去。
邢天醉醺醺站了站脚,还没等开口,李御风将字条扔给邢天,说道:“速去兵部,让王大脸调集禁军去皇陵!”说罢,一溜烟的驾马往前奔去。
邢天懵懵的没反应过来,去看字条上的字,立刻醉意全无,不仅心头一惊!转头朝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