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以散步的姿态,环绕漫游整座都市,做惬意的旅行,而老人更像是真的把自己当作来这边旅游购物的游客,一路上走进了不少家商店,经过了不少古典的街道,却什么都不买,只是让商家将商品拿出,老人啧啧细品之后将物品放下,客套着说再看看,待会儿回来买,虽然走出去后再也没回来,年轻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因为不会有人觉得这两位客人买不起东西才拿出来看看的,只要是有眼色的人,能一眼看出那个陪同老人来的金发年轻人身上名贵的西装,以及戴在手腕镶嵌着黄金的尊贵手表。
那些东西只是很简单的,没入老人的眼睛而已,亨利在这一路上也很称职,把自己当成了导游,领着老人穿过这家那家的商店,对于老人不买东西的行为也表示习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总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有真正入他眼的他才会收藏,有时候是一块平平无奇根本不值钱的石头,他也会出大价钱买下,然后摆放在家里的收藏馆内。
不过今天老人却什么都没买,只在黑暗落下之际,他让亨利去买了条新围巾和一把雨伞,说是今晚可能会下雨,有些冷,当时亨利还不信,他抬头看了眼万里的晴空,以及昏沉却璀璨的夕阳,最后还是按照老人的吩咐买了一把雨伞和一条围巾,除此之外,他们一下午什么都没买,亨利虽然心有疑惑,但也没出声询问到底的缘由。
在买完雨伞之后,老人仍旧没有开口回克劳狄乌斯学院的事情,他来到这里仿佛真的只是想和自己儿子体验一下逛街的感觉,至于被称为恶魔的路铭,还是另外一件向米兰袭来的危机老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一样,整个下午老人都乐呵呵的,像是中国退休之后喜欢下棋遛狗的老人家,可亨利知道老人精壮的可以轻松捏死两头牛,可今天他却以要下雨,会冷的理由戴上了围巾,洁白简短的衣物配上围巾,再加上那双眼镜,他仿佛不是一个掌握实权的王者,只是一个教书育人富有文学的老教授而已。
可亨利知道,老人眼中深藏的狮子黄金不比太阳要黯淡。
两人一路顺着街道漫步,说是亨利当导游,实际上全是老人在看,看到感兴趣的他会领着亨利进去,亨利像个合格的秘书或者是仆从,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两人皆是一头黄金,这样的客人一看就是出身于贵族的,无论是那自信的笑容还是眼中藏着的自信,都是需要贵族生活的岁月沉淀才能打造出来的,暴发户绝不会有这样的气质,所以哪怕老人什么都没买,但在这一路的旅途上他们也没受到任何不平等的待遇,甚至有些老板将他们视为已经来这里消费了无数笔千金一掷的贵宾客人,明明他们才是第一次来,而且临走之际也什么都没买。
他们在漫步,在买完围巾和雨伞之后,他们一直在走,老人没有喊停下,沿着人行道,提前亮起的霓虹灯下向前阔步走着,亨利只能跟着老人,他们父子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可这么走着,又像是在一直交流。
黑夜终于到了,狂风也随之来袭,老人停下了自己的步子,坐到了立于公路旁的座椅上,旁边是几栋通天的高楼大厦,黑风狂袭,分明几分钟前还能隐约看到蓝天白云,可现在天黑下来后天空已经布满了乌云,雷电在乌云背后嘶吼,发出耀眼的闪光,老人坐在座椅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抬头看着天空,苍穹话,他只是默默的打开了伞,站在座椅的旁边,为老人撑伞,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老人说的并不是假的,风雨夜真的来了,让人是那么的措不及防,同时天黑的也十分迅速,亨利敢相信,抛去那霓虹灯的光亮外,这个世界将沉入一片茫然的黑暗当中,他向着远处看去,这个雨夜真的死寂的可怕,车在雨地中咆哮着,灯光切割雨幕,又没入无尽的黑暗中,天空是那么的压抑,闪电劈裂苍穹,大雨从天而降,打湿了年轻人的金发,也打湿了他修身的西装,可年轻人没有说出一句话,他站在雨地中,尽可能的为老人撑伞,老人仍一句话没说,没说要找一个地方避雨,也没有叫一辆的士回去的意思,从坐到这里开始,老人一直保持着沉默,他眺望着远方的黑暗,像在注视着什么深渊。
这么大的雨,哪怕身体强悍的亨利也顶不住,他浑身已经被打湿了,整个人蜷缩着,有些颤抖,可腿却倔强的挺直,他看起来仍是那么挺拔,哪怕已经面无血色,他面无表情的撑着伞,跟着老人的视线向无边无际的黑暗看去,这点寒冷对他来讲不算什么,顶多是衣服有些湿而已,在小时候老人以更严厉更恐怖的方式训练过他,这是他成为铁之骑士之前必须要学会的,是的,老人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老人,但绝不是温柔的教书老师,而是做错了事会以霹雳闪电鞭打作为惩罚的暴君!
街道上的车开始加速,或许是风雨太大了,谁都不想多在雨地里多呆一秒,那些开豪车的更是心疼自己的宝贝爱车,他们尽量将速度拉到了最慢,几分钟前还拥堵的大街,眨眼间便人迹罕至。
只有亨利和老人,一直站在雨地中,也不管身边人奇奇怪怪的眼神,像是门前的标兵守卫,只要不到世界末日或者下班的时候,他们永远像一杆标枪深深的插在地缝中,纹丝不动。
亨利眼前猛地一黑,并不是他要昏倒了,而是世界突然就变黑了,他忍不住扭头,刚刚还散发着华丽光芒的大厦,突然断开了对灯光的供电,整座大厦陷入死寂的黑暗中,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任何一道人生,不止是这座大厦,那些方才还竖立在雨幕中散发着光亮的高塔和各种建筑都沉入了黑暗当中,也包括平民居住的小区,似乎有人将这边供电的总闸拉下了,整座城市陷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连马路口设立的红绿灯光也停下了,只剩下沉沦进黑暗中不知所措的路人。
黑暗真的到临了,将这座城市所有人卷入了进去,几秒钟前他们还生活在璀璨华丽的都市,可一双大手突然袭来,将他们拽入了死寂的黑暗当中,永世沉沦。
天空只能看到隐约的闪电在蔓延,在一切黑暗下来之后,那乌云深处更像是有人在一样,他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整座都市,亨利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老人行为的不对劲,灯光突然停下的不对劲,还有这场风雨夜,早上巴恩特发疯时的话语仍历历在目。
风雨夜就要到临了,可不就是这个风雨夜么?无尽的黑暗当中,掌控死亡的神明降临世界,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风和雨交织在一起似乎让人觉得更加的冰冷了,他忍不住去环绕自己的周围,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在很远的地方,才有车辆的灯光将黑暗切割,他注视的深渊仿佛吞噬了他和老人,将他们囚禁在黑暗的深处,同时释放出危险的凶兽。
可他们并没有,他们仍在米兰的夜街头,只不过是因为恰好下大雨还停电了而已,他们仍站在雨幕中,修长的身姿如标枪。
“孩子,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么?”老人终于开口了,他缓缓的起身,雨还是打湿了老人的裤脚,他的眼镜片上一片雾气,可亨利却看不见,他只能隐约看到老人的人形,和那张肃穆起来的脸,像是战争前的商议战术的夜晚,没有人敢轻视。
“在哪里?”亨利愣住了,他和老人漫游了这座城市一下午,还真不知道他们现在处于这座城市的哪个位置,如果是之前还有电的情况下,他可以看立在马路上的标识牌去大概确认,可现在周围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根本无法去辨识。
“这座城市的西部,你难道没看到么,风雨夜来了。”老人轻声说,他摘下了镜片,镜片后的黄金双眼像燃烧起来那样,在无尽的黑暗中,如太阳那般耀眼,亨利愣住了,因为他明白这双燃烧的黄金瞳孔是什么意思,那是打开了狮心的模式,现在的老人已经不是那个看起来瘦弱的老教授了,而是一只蠢蠢欲动的狮子。
亨利明白了,老人这是故意走到这里的,也是故意装成游客的,只为了来到这边,直面威胁这座城市的黑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场黑暗弥漫的风雨夜将在今晚到来,哪怕在一天前他还深处自家宫殿的深处,可皇就是这样,他们做出的一切都是超乎普通人想象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把皇当成神来看,因为他们能做到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连亨利也是,他知道危险就要降临了,却没想到有这么快,没有给他做任何准备,老人就带着他来到了黑暗中心地带,他燃烧起了黄金瞳,这分明是他要上战场的前兆,直到这一刻,亨利才恍然大悟。
老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他没有回去克劳狄乌斯学院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今晚要发生的事情,不如直接抵达这里,而亨利一下午还在猜什么时候老人会开始和他商议目前米兰的形式,因为是老人派他过来的,可在抵达这里时却没有任何要提一嘴的意思,实际上老人早就说过了,从最开始,再到那句去买把伞,就已经说明了他们要做什么。
亨利又十分的理解,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父皇本就是暴力派,从他成为骑士皇后虽然收敛了很多,可骨子里仍是一个掌握实权的暴君,他不喜欢太多的推敲,也不喜欢在事先制定太过完好的战术,他喜欢直面自己的敌人,不管对方多强大,他总能在最后一刻将圣剑刺穿敌人的心脏,然后漠然的离开。
他,就是如此,彭特拉根家族的皇帝,亚瑟王的直系后裔,如今的骑士皇。
亨利的金眸也在闪烁着光亮,虽然远不及骑士皇的要耀眼,可却同样燃烧起来,他感受到了来自自己父亲灵魂深处的热血,也同样感染了他。
“走,我们去见见,见见那个把我们所有人召唤到这里的存在,真让人觉得有趣啊。”老人低声说,眼中金光闪烁,他率先走入了雨地里,离开了亨利为他撑伞的环境,亨利愣了愣,紧步追了上去。
老人站在的公路的中央,雨地中,眺望着东方,那里同样有无尽的漆黑,轿车冲破了雨幕,在老人的面前停车,车窗被缓缓摇下,蓝发的司机对老人微笑。
“伊丽莎白殿下,许久不见了。”老人轻声说,他并未看向司机,而是坐在副驾驶上的,白衣如星辰的女孩。
“艾伯特老先生,是时候上车了吧?”女孩转过头,隔着一个司机和金发的老人谈话,他直面那燃烧着烈焰的瞳孔,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是那么的高贵,将老人眼中的凶戾化解的一干二净。
“那当然,我希望你们的车位够,因为我带了我儿子出来,我想让他见见世面,这个世界的终极?”艾伯特微笑,这就是老人的名字,艾伯特·彭特拉根,寓意人类的守护者,他也的确是守护者,却也是侵略者。
“当然够,因为我也带了一名新手,不过他年龄有些大了,比你儿子经验也多,我希望他们能成为朋友。”女孩仍旧笑着,她的额角也有雨幕,那是被打湿了,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如鲜花那般高贵鲜艳。
老人微笑着点头,主动打开了后车门,后车门的男人有些拘束,但还是挥手向老人招呼,老人点点头,进入了后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