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随主便,你想怎么办,我便配合着你怎么办吧。”
齐燕宁说着,将斗篷轻轻地摘了下来,用一双细致描绘的眼打量着这里的场景,陆宅每年都会有一些新变化,就说这待客的茶厅吧,上一回来的时候,廊柱上是没有玉雕的锦鲤的,陆荣甄做久了占山为王的老大,怎么可能再将唯一的孩子拱手相让呢。
“小主人,您跟着我来做什么。”
小潘儿提着食盒,一边小步急走,一边说道。
“我平日里这样待你好,如今你也该帮我做一两件事情,对么。”陆恩熙一边说着,一边提溜着裙边,说。
两人一边相互调笑着,一边向父亲的医馆走去。
“老爷,现在可以送汤水进去了吗。”
到了窗前,小潘儿向陆恩熙做出了噤声的动作来,陆恩熙倒是识趣儿地躲到了窗旁,小心地朝着里头探看。
父亲房间里头的灯,都是罩上纱罩的,所以他房间中氤氲出来的光,带着十足的温暖,父亲平日里治疗病人的时候又神秘的很,所以即便是她往房内看呆了,也得不到一点的消息。
“放在窗棂上,我一会人来取。”
陆荣甄的声音缓缓传来,陆恩熙听了,眼睛直转,父亲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可不是有什么事。
小潘儿因为受了小姐的指使,平日里又很被宠着,说起话来也不太客气:“老爷可从来没这样过,若是这会子不给您办上膳食,赶明儿您又要喊胃疼了。”
不满的情绪倒是精准地发泄了出来。
“小潘儿,是谁教你的,与我说这样不尊不重的话?”
“老爷纵然是医者父母心,也不该这样毁了原则,您数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今天就这么毁了吗。”
小潘儿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说起这样的话来,都带了几分嘲讽的意思在里面,陆恩熙偷偷掩嘴笑着。
“小潘儿,你这样犟嘴胡闹,是不是你小主人教的,将吃食放在窗棂上,然后,你可以走了。”
陆荣甄的声音稳稳地响起,小潘儿耸了耸肩,对着陆恩熙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
“你去,将药膳熬上,父亲到了时辰肯定会去询问药膳的烹煮情况。”
陆恩熙说。
“你还要在这里吗。”
“对,父亲的旧友不速而至,肯定是有事发生,我再等等。”
陆恩熙自在厢房的后花园里游荡着,过了半刻钟的时间,父亲果然从东门出了屋,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到了与那个女人一步之遥的距离的时候,陆恩熙反而徘徊不前了起来。
“是陆家小姐在外面?”齐燕宁的声音沉沉地响起。
“是。”陆恩熙轻声说道。
“在外面徘徊了这么久,秋夜渐凉,有什么事情,不如现在就进来吧。”
齐燕宁的声音柔和清晰,还带了淡淡的花草芬芳,陆恩熙听着,倒是觉得这位鲜少交谈的老人家十分和蔼亲切,便一脚踏入了屋内。
“你早就知道了?”
陆恩熙想过千万个与齐燕宁产生开场白的场景,可是万万想不到,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
毕竟被一个外人看破自己在远远观望着,多少有些难为情。
“你的这件衣衫,便是我送给你的,丝线是掺着玉兰花汁绣的,虽然香味隐秘,但只要过了我的鼻子,就绝逃不了踪迹。”
说着,齐燕宁便撑着双手坐起了身子,她现在这番模样,可与从前大不相同。
看来是真的得病了。
“你送我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陆恩熙小声地说着,手指绞着面前的腰带。
“小姐久在陆家,吃穿用度全部是交给下人来安排的,自然不懂得这些东西来源于什么地方,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手疾复发,倒不至于成为这陆家的不速之客。”
齐燕宁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果然是病了么?”
陆恩熙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齐燕宁的手,她软软地搭在床旁的手上,缠了白布。
“我这手,时时刻刻会痛,只是这段时间痛得厉害,我知道陆家谷里有一种奇特的草药,敷在皮肤上清凉推气,便慕名而来。”
齐燕宁笑着说。
“父亲就是喜欢搞这些,平日里也不喜欢出去走动,想不到,还真能吸引人慕名而来。”
陆恩熙笑道。
“你父亲只是深藏不露罢了,你又是他唯一的女儿,中医招数肯定也是了得吧。”
说着,齐燕宁轻抿了一口清水,说。
陆恩熙原本以为和齐燕宁开启一段对话,会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更何况他提出的要求怪得离谱,可想不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严肃认真的女子,反而与自己侃侃而谈了起来。
“我不太会这些,父亲喜欢的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没一个是感兴趣的,若不是他强逼着我做这样的事,我才懒得什么草药呢。”
“你的想法,可有与你的父亲说起过。”
齐燕宁问到。
声音里带着笃定。
这分明是家内事,而且按照父亲的性格,是肯定由不得她告诉外人的,可刚才被父亲拒绝的场景历历在目,此时若是有一个人能任凭自己倾诉,也未尝不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方法。
如此想着,便点了点头:“我当然说过,只是父亲不愿意听我说这些,在他看来,我大概是小儿戏言,当不了真吧。”
陆恩熙渐渐垂落的眼帘,总算是将齐燕宁之前所有的疑惑,都给解开了。
陆荣甄的患得患失,必定也是因为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变故,自从花间阁的老夫人病逝之后,沈老爷子虽然更偏袒他一些,可老夫人家族势力的反攻和清算,早就让陆荣甄和陆恩熙无处藏身了,他这样严苛地限制陆恩熙的出行,怕也是沈老爷子的指示吧。
“你的父亲也是爱女心切,便直接用他的思维操纵了你的人生,仔细想想,他也是怪可怜的。”
齐燕宁若有所思地说。
他可怜么?他终日沉浸在在自己的炼药大业中,单凭着可笑的人生经历就决定他后半生的未来,这样的负责,怕也是齐燕宁故作敷衍的安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