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总觉得,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娘娘,与皇后终究不是一路人。
“多谢明妃娘娘的关心。”蓝儿忙说。
“你知道骤然失子的痛处么。”
南宫雪明突然问,蓝儿心里一沉,忙说:“明妃娘娘这么好的福气,何必问奴婢这种话呢。”
南宫雪明只坚定地继续问:“我就问你有没有。”
蓝儿忙转了认真的神情,说道:“奴婢从十二三岁就入宫了,如何知道呢。”
初心就是在日复一日的苦难中消磨光的吧,南宫雪明算是明白了,当年她舍弃了自己入宫,为的是让南宫家的女儿对人生多一些自主的选择。
可她错了,南宫敏玉这样明亮的女子,也抵挡不住家宅的波澜。
就算太后没有说明白这里头的猫腻,可从秋云的眼神中,南宫雪明也能了然一二。
她点了点头,说,“那你见过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儿才足够收拾起慌乱,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奴婢愚笨,即便是见过了,也只当孩子是早登极乐,娘娘心里头难过,也不该这样自苦。”
南宫雪明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是低着头,拆着针线。
“明妃娘娘,有一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南宫雪明抬起眼来,眼底布满了血丝,蓝儿这么一看,倒是吓了一大跳。
从前那个风华绝伦的女人,如今怎么成了这样的模样?
更何况,从她知道消息到现在,不过是一两个时辰,这一两个时辰里,南宫雪明就足够让自己苍老几岁么。
蓝儿忙问道:“明妃娘娘可是身体不舒服?怎么看起来如此地憔悴?”
南宫雪明只顺势扶了扶额头,只说道:“没什么,你要说什么。”
她稍扬起头,目光渐次地落在了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灯笼还在闪烁,今天晚上也没有什么星光,连月亮都懒得出来。
她这才注意到,香炉里燃的是沉香,蓝儿向来是很细心的,也是怕她晚上难眠吧。
“娘娘,从秋云姑姑走后您就魂不守舍的,虽然心疼母家的小姐,可如果不打点精神,怕是要落人口舌。”蓝儿小心谨慎地说,也怕有一点差错,反而惹得南宫雪明的伤心。
南宫雪明怔了一会儿,反而笑了。
“你以为我只是为她伤心么。”
南宫雪明清楚自己的处境,越在高位,她始终无所出的缺陷就会越发放大,皇后逆了身份成为皇上的续后都要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更不用说她了。
一个母家只吃老本的旧日军侯,还有一个在背地里时时刻刻恨她的姐姐,她在宫中的路,走的也太过于艰深了一些。
“娘娘……”蓝儿看她这样自轻自贱,情绪上都有些忍不住了。
过了许久,南宫雪明才起身,说道:“将这个东西销毁了,帮我拿一件简素的衣服来。”
蓝儿忙问道:“这么晚了,娘娘还要去哪里。”
南宫雪明背着她,看了许久的窗外,才说:“慈宁宫。”
南宫雪明来到慈宁宫中时,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远远的,她倒是看到秋云了。
“姑姑怎么在外头,不冷吗?”南宫雪明走上前去。
秋云显然是想不到南宫雪明会来,忙行了礼,“这下着雪的,娘娘怎么来了。”
“听说太后最近身体不好,特地来看看。”
“难为娘娘了,太后这会子刚吃了药,正闭目养神呢,不然,我进去叫了她老人家?”
南宫雪明知道,自己这来的不是时候,可心中实有疑虑要解,便客套了一句:“秋云姑姑这样尽忠尽职地守在外头,怪道是太后心尖上的人。”
秋云羞惭地说:“娘娘这是什么话,伺候老佛爷是奴婢的本分,娘娘若是这么说便是要折煞奴婢了。”
南宫雪明笑道:“秋云姑姑何必客气,您在老佛爷跟前伺候这么久了,比我还了解老佛爷,要不然,老佛爷也不会让你来跟我传递这么体己的话。”
秋云听了,心中自有计较,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这会子太后还不用找我,不如我送娘娘回去吧。”
心知肚明的两个人,便是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慈宁宫。
长街上已经被初雪给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像是松散的面粉,这会子倒不至于走路艰难,只是秋云看明妃故意穿得这样简素,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
太后今天也在皇后那里受了气,明妃的到来,应该会让她高兴的。
这么想着,秋云就屏息凝神地跟在后面,只等着南宫雪明的示下。
“姑姑昨天去了穆武侯府,可有见到敏玉吗?”
南宫雪明果然开口先问,她的声音低沉,又故意弃了轿辇,大概就是想从秋云这里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吧。
秋云说道:“启禀娘娘,有看到。”
“她刚小产的身子,怎么还要出来见人?”
南宫雪明微微皱着眉头,大概是想到自己这样说未免越了身份,就回转了语气,说,“姑姑不要误会,我看着敏玉长大,后来入了宫,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小孩,听她得此灾,实在是千头万绪。”
秋云忙说:“奴婢怎么不知道您的心疼,那天他们是从中堂出来的,看起来,敏玉夫人从一开始就陪着穆老夫人,也并非是特地为了见我。”
秋云明白,只有不断地往南宫纽烟和南宫敏玉不和的矛盾上引,才足够让南宫雪明锥心刺骨。
“虽然可惜,还是希望她可以好好养胎,毕竟年轻,又得天琪的喜爱,必定很有机会。”
南宫雪明说道,其实连她自己都不能判定,这一句话是对秋云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娘娘,有一件事,奴婢怕是要告诉你。”
像是迟疑了很久之后,秋云才下定决心告知一二。
“什么事?”南宫雪明稍稍收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秋云。
“其实是太后收到了来自敏玉夫人这一方的求助,才让奴婢带了诏令去彻查的。”
秋云说完,又叹了口气,“奴婢知道不能多嘴,可看到您这样日夜悬心,实在不忍,请娘娘知道了也不要声张,就算是留奴婢的一条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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