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少爷的远见,四皇子身上必定有你欣赏的特质吧?”
“他的隐忍和宽广。”
说到一半,穆天琪发现,这个议题已经离今天的主题越来越远,他笑道,“看我,总是将事情越扯越远,我如果选择四皇子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会保护自己的。”
“这样就好了,四少爷,您有为母的心切我能明白,只是如果连自己都无法保全,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对吗?”
“我明白道理的。”
穆天琪说完,稍微停顿了片刻,又开口说道,“不知道四皇子屯兵的规模是多少,乳娘看事情深刻,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觉得这些兵有什么作用吧?”
齐燕宁摆手道,“这种事情,我一个妇人怎么能够说出道理来呢?我不过是起到为四少爷传递信息的作用,其余的倒是不敢乱放厥词。”
“乳娘这就是谦虚了,要我看,你不知道比外头多少个男子都厉害呢。”
“不敢当,也就是人生阅历多了些,所以看事情会复杂一点,如果非要让我说出个规模来,大概能够防御川蜀边境的战乱吧。”
“竟然有这么多。”
穆天琪喃喃自语,“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可以猜测,四皇子将兵队屯在那边,是为了不时之需呀。”
两人的心中同时起了波澜,齐燕宁十分想问,这所谓的不时之需是不是指某一天剑指京城?可是她不敢问,因为他知道,这种话一旦说出口,就会让心照不宣的这一层微妙关系分崩离析。
“也许是四皇子高瞻远瞩,知道百里国到时候会在那边起动乱,总之四少爷知道这件事也该当做不知道,心里头留个底就是了。”
穆天琪听了,笑道,“这个我明白,除此之外,乳娘还有什么收获吗?”
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对于穆天琪的这个反应,齐燕宁觉得非常满意,他也喜欢说些避重就轻的话,似乎这样子就能证明,他们的生活的确和乐至此。
“每年都要给你带的东西,今年更加不同一些。”
说着,齐燕宁才将手中缠着的那个玉串递到了穆天琪的面前,晶莹剔透的光泽,即便是在稍微昏暗的房间里头,也显得流光溢彩。
穆天琪欢喜地接过,放在手中端看,这一块的质地的确更好,颜色通透,看来齐燕宁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但是与此相对应的,穆天琪也能感受到,他推测自己身上所承受的凶险,程度也是十分深重的。
“是和田玉吗?”
“对,并且不是普通的和田玉,是被师傅加持过的。”
“乳娘潜心向佛,每次都为我庇佑平安,儿子十分感动。”
认真地看了一眼穆天琪之后,齐燕宁知觉的眼眶有些湿润,没错,穆天琪自称为儿子,虽然他一直以乳娘称呼自己,可是从始至终,他都不敢将穆天琪当做儿子。
这样的心理历程实在是太艰难了,艰难到有的时候齐燕宁都想,如果能够和穆武侯有个一男半女,是不是可以填补此生的缺憾?
便是这么想着,他忙站起身来,惊恐说道,“四少爷在做什么?”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将你当做了自己的母亲,不过是称谓上的变化,乳娘何必这样慌张。”
“这个国家有自己明确的长幼次序,也就是经过无数次纲常礼教的约束,才能够成为中原的第一大国,四少爷如果首先破了规矩,之后又怎么辅佐君王呢?”
齐燕宁说着,皱了眉头,“不管少爷愿不愿意,你都该承认,老夫人是你的嫡母,是你唯一的母亲。”
如果是在平时,穆天琪听到这样的话必定会雷霆大怒,可是在齐燕宁语重心长地说出以上的原因之后,心中倒是有几分释然,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齐燕宁能够在多年以前的血腥之战中全身而退,大概也是因为他这样知分寸懂礼仪的性格吧。
“那么我答应你,只在私下里这么称呼,可以吗?”
齐燕宁的脸颊微微红着,许久才无可奈何地说道,“有的时候真是拿少爷没有办法。”
说完,他打量了四周,“管事是不是换了个人?怎么在少爷的屋内装潢上做出了这么大的改动?”
穆天琪走到了那把剑边,抚摸着上头的辞色青花,说道,“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
“要说寻常的人不懂得劝解就好了,子阑呢?她也不懂得这里头的厉害吗?”
表面上是要责怪子阑,可实际上,齐燕宁想要从穆天琪这里听到几句真心的话,在他和子阑之间,穆天琪的态度始终非常模糊,虽然无意要和子阑这个小丫头争一个高下,可是齐燕宁总觉得,子阑没有这么简单。
“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穆天琪说完,将高举着的手放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一条一条游走在血脉的边缘,显得整个人更是消瘦了。
“我记得在我走之前他还在,是被少爷派去做什么任务了吗?”
穆天琪抬眼看着齐燕宁,许久才说道,“不过是个不成事的丫头,我叫你若是有急件走不开的事情都会让他去,可这次似乎是将事情办砸了,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回来呢。”
说完,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说他了,我在他去的路线附近都设置了驿站,必定是没有问题的。”
齐燕宁淡淡地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这会子夫人应该还没有睡下,少爷不打算回去与他同住吗?”
穆天琪似笑非笑地说道,“不知道乳娘说的是哪个夫人?”
“自然是现在有孕的那一个呀。”
“乳娘还说自己没有偏心,之前敏玉怀着孩子的时候,我可没有听乳娘说让我去看看他的。”
有一句话哽在了喉头,齐燕宁愣是将它吞了下去,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另一番意思,“二夫人是这府里头的掌上明珠,谁也不可能苛待了她,可是大夫人就不同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在大婚当夜,因为一时的恼怒对他不利呢。”
“那个时候谁了解这些呀?乳娘总是提起从前的事情,那如果真要这么说,我才是让他不幸福的罪魁祸首了。”
话题进行到这里,又换来了长久的沉默,两人相对而立,听得外头的风声呼呼而过,最后还是穆天琪先结束了这一段尴尬。
“我现在也是因为政事繁忙,所以有的事情顾不到,不过也好,他现在到了你的地盘,什么事情也就让你帮忙费心了。”
齐燕宁点了点头,“不用四少爷交代我也明白,其实这些话,在我回来的第一时间,夫人就已经交代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