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缓缓地说,善如的眼神微微挑起,双手忍不住在胸前打圈,这样细微的紧张动作,即便是在现在看来,也都觉得夸张到不行。
“其实现在我们还不能确认他的身份,不能只是因为他身上穿着那个女子的衣服就妄下定论,官府让我去,也只是增加概率罢了。”
“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打官腔吗?人是在他的房间里发现的,身上又穿着衣服,难道这样还有假?”
嫣红说着,重重地朝地上呸了一声,“真是想不到这样机会,我这红楼开了这么久了,出去的姑娘个个都是水灵灵讨人喜欢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可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善如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其实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穆良娣会横生不测?
之前将她安顿在了小巷里的一间屋子里,想着他的身份隐蔽,应该不会有人横加迫害,就算是有人找上门来,又怎么可能是将他赶尽杀绝的行为呢?
一想到这里,善如的心口狠狠痛着,可是按照刚才官府的说法,可能十有八九就是穆良娣了。
“妈妈稍安勿躁,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情给您带来了损失,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可以给?”
嫣红说着,眼神渐渐冷起来,那刀子一样的眼睛像是盖上了厚重的冰,一层层,一下下地划开了心脏,即便是善如看着,也觉得胆战心惊。
“母亲,您这么冰雪聪明的人,大概也知道两相比较取其轻吧?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了,对我们两个都不好,不如就私下里解决,大家和平共处,如何?”
善如说着,将一个紫色的盒子打开,一股浓烈的烟味传来。
善如一直都克制着自己抽烟卷的欲望,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境,除了用烟草来麻痹自己的思维,其他的似乎都于事无补了。
“善如啊,你是精明没错,可是你也该知道,妈妈我最在意的是什么,若只是几万两的银子,就当是我破财消灾,就算是给那个姑娘置办一副装裹问题也不大。”
嫣红说着,轻轻拿眼睛瞟了一眼善如,他刚才探测过善如的脉搏,跳动得厉害,根本就是撒谎人的特征。
“我知道妈妈财大气粗,自然不会将这点银两放在心里,只是如今我想做这样的弥补,也是为了一份初心吧。”
善如口是心非地说,指甲攥紧了手掌中,等一下摊开手掌来看的时候,也许还会看到上头的丝丝血痕。
“我都已经跟你说了,我要的事情很简单,我要真相,那个女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杀?”
嫣红沉沉地说,外头的下雪声越来越大,大雪的时节还没到,可是这座城市的冬天就已经这么深沉了。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讲究的,善如平日里虽然我行我素,可是他这么聪明,手里头必定我的一些把柄,如果就因为这件事情将他遣散,到时候倒霉的也许还是自己。
可是看到善如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头又是火辣辣地生气。
平日里卖傻充楞也就算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如果连自家人都分不清楚,可是要气死个人啊。
嫣红今天穿着一身梅花袄衫,火辣辣的颜色,像是要将这冬天衬得热闹一些,可是善如看在眼中,觉得分外讽刺。
在他的生命中,有许多转危为安的事件,可是这一次不同,活生生的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还是在他挣扎于病痛的时候。
脑袋里头突然浮现起一个人——南宫敏玉。
那一天,就是南宫敏玉见过了穆良娣,之后他又缠绵于病榻好几日,难不成这里头也有南宫敏玉的因素吗?
便是这么想着,耳边传来了嫣红不耐烦的声音,“我在和你说话你有听到吗?即便是这样短短的几分钟对峙,我都发现你心不在焉,要说你心里头没有鬼,我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善如这才缓过神来,他微微抬头,看到从外头窗子里透进来的几根松枝,在日渐寒冷的时候,它却绽放,比起这世间的人心,倒是纯粹许多。
“我现在说不知道,母亲也是不相信的,所以我在想,我应该说出什么话来缓和现在的气氛。”
善如稍微转变了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松软下来,可是在嫣红听来,他便是十足的滑头。
“可是我记得,当时你将他带进来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她的前夫在我们这里光顾过,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你带着她逃离了那座木屋。”
善如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原来,嫣红对自己始终留了一手,他跟踪自己。
嫣红毫不畏惧地看着善如,好像要将他心里头的那一点话逼出来。
“你不要以为我在跟踪你,必竟是这样来路不明的一个人,我心里头端着一份谨慎也是应该的,而且事实证明,这份谨慎还是太过客气了些。”
嫣红说着,将手指头捏在一起,她的指甲上有艳丽的蔻丹,即便是在柔和的光下,也能闪烁出不同寻常的光芒。
善如恍然记得,在百里倾的人脉将他送到嫣红这里的时候,对方给嫣红的评价是,只爱钱财的傻大姐。
可见人不可貌相,即便是这样一个日日醉酒寻欢的人,心里头都有可能存了杀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毫无保留迸发出来。
“母亲这样是好的,我也没说过这样不行,总而言之,这是我带进来的,我也的确给咱们的姐妹们带来了麻烦,不如这样吧,我走。”
善如有些口是心非地说,虽然他知道,从这里出去之后也没有旁的地方可以靠,可是现在就是在对赌,也许嫣红有自己的考量,不至于和他撕破脸去。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嫣红说着,走到了善如的身边,将手覆上了他的肩膀,那双手滚烫烫的,好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炉中心。
从衣衫传递到善如的肩胛骨时,愤怒可一点都没有变。
“怎么敢威胁母亲呢?虽然我在旁人看来是风光的,可是这些年来承蒙了母亲多少照顾,我们都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