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惊慌失措来形容南宫纽烟此时此刻的状态一点都不为过,他咕咚咕咚将酒喝下肚子,连跟儿女的招呼都忘了打,那一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就像是一块幌子,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隔绝在了千里之外。
“果然是好酒,西域的葡萄酒真是名不虚传。”
穆英豪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掂量着酒杯,又看向了下面,“天骏天琪,如今你们也成年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学着独立担当,明白吗?”
“多谢父亲教诲,儿子愿敬父亲一杯。”
趁着这个时候,穆天骏才能将刚才南宫纽烟没有说完的话完善,穆天琪也极懂事,在穆天骏之后站起身来,双手高举,朝着上头那位威严的父亲微微行礼。
甜酒入肚,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揣测的萌生。
从前也没看到穆英豪对乳娘这样,难不成今年要转了性,给乳娘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吗?
其实穆天琪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喜是忧,如果要从好处来说,乳娘成了父亲身边的可靠之人,对于他日后的复仇必有益处,可是从心里头来讲,这一份隐晦的暧昧就像是萌生的野草,挠着心里头,一点都得不到空闲的轻巧。
算了,反正凡事有命数摆在那里,也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左右的。
时至今日,穆天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在没有母亲教导的情况下,他能给自己最到位的安慰了。
“看到你们这样我也很高兴,如今千洛有了身孕,必定要好好护卫这个孩子,不能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那新叶,“刚才不过是一道小插曲,还请长公主不要见外,我穆家家风严格,虽然妯娌之间的关系层级严明,可是绝对不会有龌龊之事发生,还请长公主将所有的疑虑打消,安心在我这里留宿两日。”
那新叶听到老爷子这么说,心里头多少有些安慰,果然女人之间的缠斗最为可怕,一个个都恨不得显示出自己最肮脏的模样,倒是不如男子晶莹剔透,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不过是打一架,也就算完了。
再往这里生发开去也就远了,那新叶颔首,说道:“老爷不必这样紧张,我也是看到二夫人性子很好,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是睦邻友好,哪里有这么多的生分呢?”
善如看到事情渐渐回到正轨,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他在找百里倾的身影,按道理说,百里倾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可是昨天得到的密报告诉他,为了彰显自己的厚德,穆英豪宴请了府里头所有的下人,这里头自然包括了百里倾。
可是为什么在今天的这场宴会上,根本看不见百里倾的身影呢?
眼神错落之间,倒是看见了孟静怡时不时朝自己投射来的目光,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也算是回应之前孟静怡的感谢。
其实说是感谢,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在政治场上,所有的事情都带着筹码,一个人只有被人利用了,才有可能是有价值。
孟静怡今日仗义执言,为的也是心中的那份孤傲,其实从心底上说,善如知道,孟静怡从始至终将梁千洛看作了自己人。
人和人之间的因缘际会就是这么奇妙,也许莫名其妙,你就会对一个人产生十分浓厚的兴趣,不用说是孟静怡了,即便是善如这样的冷漠女子,在看到梁千洛今日的表现之后,也难免会被这个女子习音。
“长公主能够这么说便是最好,那我们就权当这件事情烟消云散,不如把酒言欢,如何?”
说着,他又和身边的齐燕宁使个眼色,齐燕宁将酒斟满,这样流畅连贯的动作,原本就是宴会上必不可少的举动,而是在南宫纽烟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做作。
他甚至觉得,齐燕宁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也许从始至终,他都落入了别人的算计。
越是这样想,心里头对南宫敏玉的厌恶就越是深刻,这个人,从失子之后,始终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帮助,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底线。
如今自己反而落了一个管教不严的名声。
他将酒杯端起,又是咕咚一声,一杯暖暖的酒下肚。
“老夫人可要节制些,你现在还吃着药呢。”
砚冰说着,连忙往南宫纽烟的碗中夹了几道菜,都是平日里大夫嘱咐她要多吃的蔬菜,在这个时候,也分外惹人讨厌。
南宫纽烟皱着眉头说,“怎么,刚才才在老爷那边碰了钉子,现在又来寻我的不是吗?”
砚冰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虽然从小是奴婢出身,可是因为始终跟在南宫纽烟的身边,用养尊处优来形容他的处境一点都不过分,如今看到双方都在与他纠缠,又见齐燕宁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头自然黯淡不爽。
“奴婢今日的确做的不对,可是老夫人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作计较。”
“你将话说得这么大声,是怕别人不知道我此刻的窘迫吗?”南宫纽烟说着,又将杯子沉沉放下,示意砚冰继续往里头倒入一杯。
砚冰怎么能这么做?便是将茶壶端在手中,一点都不为老妇人斟酒了。
“你们一个个可都是反了。”
虽然心中烦躁,可是还刻意压低声音,因为他知道这张老脸是不能再丢了,也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中,越是要一点错都不能露出来,若是人人都像南宫敏玉这样破罐子破摔,那么在这候府之中,最开始被打压下去的那些人,哪里可能有翻身之日呢?
要说起来,自己还得向穆天琪取经呢,他一步步走向为母亲平冤昭雪的这一关,里头有多少的艰难险阻且不必说,但是能够镇定心性,和齐燕宁联合,这里头的胆魄就不可同日而语。
“不管您怎么说,这杯酒奴婢是不会让你喝的。”
南宫纽烟苦笑道,“罢了罢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一片忠诚?今天倒是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