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里倾那里离开的时候,嘉园始终沉默不语,他有些不明白,事情都已经有了最好的结局,为什么大小姐还是朝秦暮楚,定不下心来呢?
其实在他的心眼儿深处,还有一点点的幻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将这件事情禀告给老夫人?
毕竟事关典礼,凡事都不能有错,更何况,老夫人向穆良娣低头,已经是触怒了底线,若是连大小姐都摆出了这样卑微的样子,岂不是让老夫人生气吗?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穆家苑却像是早就洞悉了他的想法,言语之间,有了错落的命令。
嘉园连忙说道,“为什么不能跟老夫人说呢?这是好事情,明白的人自然知道,原是小姐您宅心仁厚,才会费尽心思来欢迎从前故人,老夫人若是知道,提前也好有安排打算。”
穆家苑听了,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嘉园,“我的事情自己就会定夺,你何必这样在意。”
“不是奴婢在意,只是适当向上级报告,原本就是奴婢的职责。”
“若是你真的要讲,从今往后,你不需要服侍在我的身边,只管去找母亲吧。”
嘉园听了,心中惴惴不安,可也是不服气的,明明什么事情都按照大小姐的意愿来说,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明白不能是非不分,而不是一味纵容的大小姐,日后真有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罪魁祸首吗?
“大小姐,若真是光明磊落,又何必担心让老夫人知道呢?更何况,这个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心里头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却不为人知,要按奴婢的说法,可不能对他听之任之啊。”
“是谁对谁听之任之,你到底搞明白了没有?”
穆家苑说着,迈开了腿去,步伐坚定,柔柔弱弱的身躯在这些卷着寒冷的风里,倒也不显得羞涩,嘉园叹了口气,“大小姐还说别人心思恪纯,自己才是心思恪纯呢。”
“现在你偷听我们说话,倒是偷听上瘾了是吧?”
穆家苑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嘉园这才发现,不觉竟然露出了马脚,他连忙摇头,“只是听到了一两个字,小姐不要误会。”
“让我不误会你也好,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在这件事情上,无论如何也不要插手,我这个人向来很挑剔,若是有那么一次你不值得我信任了,那么从今往后,我们的主仆情分也就此断绝,听明白了吗?”
心里头像是涌动着血液,嘉园不明白,明明是为了主人好,怎么到了他这里,自己倒像是个心思毒辣的女人了呢?穆家苑早就向前走去,步子迈大,不一会的功夫,就要消失了。
嘉园小步疾走的跟上去,任凭自己的身影和她一同消失在了天地间。
而在房间里,等到穆家苑完全离开了视线后,百里倾才来到桌旁,手指触到桌上的一方砚台,黑色的墨汁早已干涸,这段时间,他的心思全部都浸染在穆家的纠纷中,有多久没有提笔写字,他倒是不知道了。
这方砚台,是当初梁千洛送给他的,想来也是讽刺,梁千洛自己也许都不记得,当年的这方砚台给了他多少的鼓励,而现在,他们同处一家,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身份。
梁千洛身为人妻,处处为夫君考虑,端的是贤妻良母的形象,可是他呢?他是一个靠着京城名妓上位的书生,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铁血柔情,游走在**的边缘,片刻都无法自拔。
天阶夜色凉如水,百里倾突想去梁千洛那里走一走,虽然知道这不符合规矩,可是躁动一旦被唤起,就很少有被压抑的可能了,脚就像是突然被施了魔法一样,离开了屋子。
而在莲池之畔,一场夫妻之间的恩爱戏码正在悄然展开。
穆天琪突然回了府,说是要和梁千洛共进晚膳,晚膳过后,时间也不算太晚,穆天琪就牵了梁千洛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莲花池塘。
莲花早已凋零,可因为池里有温水注入,所以也不算太过颓唐,“这段时间,我奔走于外,不知不觉,你更像一个母亲了。”
在波光粼粼的潋滟湖畔,穆天琪看着梁千洛,神色之中都有温存,梁千洛一手挽着他,一手搭在肚皮上,富足感像是充盈起来的球,将他包围。
好像是又在这夜色之中,他才能够肆意地享受安然的生活,而在白天的时候,大部分的面孔都要奉献给自己的仇人,笑都笑傻了,哪里还顾得上去体验所谓的幸福感呢?
“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吧,虽然不知道你在外头忙着什么,可是一定要照顾好身体。”
梁千洛轻轻笑着,用千丝盘起来的发髻在风中慢慢地飘扬着,好像是一曲能够在风中吟彻的诗歌,分外美丽。
“难得你也关心我。”
说话间,穆天琪已经率先走到了池塘中央,他的指尖冰凉,但是传递给梁千洛的,却是足够的安全感,梁千洛跟在他的身后,虽然有风吹动,可是因为裹着袄子,终究不会影响太深。
“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呢?身为你的妻子,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只可惜你太难伺候,分明我什么事情都尽力周全,在你看来,也都还是不够的。”
对面的人微微笑道,“我这才说了一句,我就说了千万句,可见在你的心中,虽然对我百般照顾,可也只是在你的理解范畴之内,但凡有些许不平,你可也是他不让的呀。”
说着,穆天琪扶着梁千洛坐下,梁千洛的袖子下有一丝透亮,仔细一看,是黑色的绢帕,穆天琪不太喜欢梁千洛这样,动不动就用太过寡淡的颜色装饰自己,有的时候是鞋面,有的时候是手帕。
终究是怀有身孕的人,也该有些忌讳,可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教训,因为从心眼儿里,他觉得梁千洛已经活得够累了,自己若是在挑三拣四,他的负担,岂不是要更重了吗?
便是这么想着,又叹了口气,“上次你的姨娘到我们的府上,终究是带着担忧而去,这一点,我始终没有办法跟他亲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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