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成此时建议何厂长带车厂里竹刨花劈片下脚料去,道是以小博大排除阻力,否则引发与城东大队矛盾阻止我们行动!何转而问大伙,员工们都说好,送晦气总得付出点代价。
于是轰然出发,独眼黄老厂长尾随在后。
蝉姑见新来个清秀的年轻厂长,说是打扫尼姑坟除肮脏,主动送柴薪礼貌上前,确信是懂道理的后生,就道:“鑫法哥,恐怕清扫是个由头,新厂长其实是来与我队搞好关系的,瞧这一车发火柴!你总不能让小伙子下不来台!”
大队会计诸宁松过来说话:“鑫法主任,竹器厂门对荫宅,恐怕心里有堵,你就让他们扫扫吧,这有什么不好呢?”
其他社员见能得到便宜都纷纷开口。
何力伟趁机添了句话:“俞主任,明年开春我向街道要求在尼姑坟的四周植批树,我们厂工人和城东大队一起出力,俞主任你说取名叫友谊林好不好?”
“这个名好!”俞鑫法对这个新厂长充满好感,裂开嘴笑允。
在他们对话间,盛玉成和谢家华已经带人把昨夜动过地方动手铲扫,其他员工围转周边清理,很快四面的青石板上的陈年苔藓野蔓等纷纷除净,嗨!还真是回事儿,经众人七手八脚一弄,冬日阳光下尼姑坟鲜亮多了,竹器厂崔玉芳、童林秀两个姑娘摘了些玫瑰花插在上面,更显得生气盎然!
黄老厂长却慢慢绕尼姑荫宅走动,眯缝独眼里隐藏着东西。
何力伟将一车竹柴火拉到大队办公室前,俞鑫法客气礼让进内,诸会计倒茶。盛玉成,谢家华先后过来,蝉姑及队里几个骨干等凑进,一时办公室挤满人。
老黄厂长带竹器厂人回去了。
袅袅茶水热气让队部充溢温馨,彼此话都随意,何力伟正要自我介绍,俞鑫法阻止说自己早从街道那边知道了。
城东生产大队始于合作化运动,58年,城乡按公社组建,城东所属地区是庆林街道,当时改名庆林公社。这个公社范围比现在大得多,包括地区所在的企业商店学校居民区等,后来贯彻“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理顺关系,街道公社转变体制,作为区政府派出机构,纯粹管理居民区和所属辖地内的农业人口。城东生产大队保留在内。公社化时从工厂抽调部分干部像分管经济的骆道江副主任,早先是丝织厂车间支部书记,积极分子转干留下,分管街道产业。街道设生产科。生产科内分工业、农业两个大块。工业是为解决城市闲散劳动力及按政策留城待业青年与一些无法安置的二劳(劳改劳教)释放人员开办众多微小企业、生活生活服务业,指导方针是“四为二无”。“四为”:即街道企业是“为国企服务,为社会服务、为居民服务,为生活服务;“二无”:“无明确身份,无任何保障。”做工的不能称工人,没有福利劳保,还不保证固定工时,称谓“有工做工,无工回家”。
俞鑫法对诚恳前来的何力伟等竹器厂人动情说道:“以前我们间的事都抛到城河里不再说,大家都在田家桥这区块,今后有什么尽管来找。其实大队里有许多都是做竹器的好手,我们每年送香料厂的竹筐全是自己编的,可惜大队地里产的是淡竹,经常要去山里换毛竹。”
“这样吧,以后就与我们换,我们需要淡竹。”盛玉成见机开口。
蝉姑说:“你们做的都是山里的毛竹,田头地角屋前屋后种的竹是产笋的,太细,用不着。”
谢家华脱口而出:“以前用不着,今后我们发展新产品就用得着。”
何力伟怕谢说漏嘴,忙岔开,直奔重点。因为他听到俞主任说香料厂,肯定与出口有关,就问:“你们田里种植的玫瑰是不是每天要送香料厂的?”
“不送香料厂,送谁?”想不到在旁蝉姑带气说,眼睛如生出刺直向鑫法剜。
“大队是按计划送的。”俞鑫法解释,口气有些绵软。
盛玉成嗒出味来,有意拉住句尾,问蝉姑:“大妈,旱涝保守有什么不好?香料厂是大单位,专制香精原料应该是国家定点的出口企业。”
“呸!不够格,鑫法是上了他们的当,你瞧城北大队生产的玫瑰直接给喜凤春国营厂。喜凤春是百年老店,名声大,品种多,除各种香水外,更有雪花膏,护霜脂,胭粉,百雀灵,唇膏……每年参加广交会,效益很好。那象市香料厂,二轻集体,只做简单的香精,最多算初级原料,效益不好,经常欠付花卉钱,价格又压得低!”蝉姑已经鼻孔出声了。
谢家华不明白,他直统统问俞鑫法:“主任,你这不是苦自己吗?”
“你听她的,绍兴人计较。”后面句话很轻,似乎不象辩驳,而的带点倜侃了。
“你说谁?绍兴人咋个?你吃哪个奶水大的!”蝉姑生气发作,熟悉他们的队里人都哄笑开,诸会计解释道:“蝉姑没说错,鑫法你是自己显能陷进去的。”
何力伟问:“怎么复杂,什么显能?啥叫陷进去?”
“是这样的。”诸会计的话软绵绵的,听口音是下三府睦城一带人,他以前是学校老师,犯错误要下放外地农村,是俞鑫法出力跑动安排进城东大队的。诸先对蝉姑说道:“大嫂子,你讲的有道理,不过要不是主任他有这一手,我们大队能发展花卉业吗?城北大队一直是市计划安排定点的花卉基地,我们只能种蔬菜,卖得最好也只有茭白,菩荠等,量少季节短,哪里比得上种花,现在我们不是也种了,这几年社员多收入的大头还是靠香料厂的。”
蝉姑的眼光变得柔和,其实是她转绕帮鑫法,因为队里平时有人讲闲话,她不爽,见会计说,就顺势道:“嗳,阿松,从这方面说,我老阿哥倒有功劳的!”
俞鑫法受到鼓舞,他声音变大,象是在诉冤,其实是自赞:“听听,听听,我错在哪里?容易吗?这点点地,还横着破城墙,池塘河港水窪,百来户人家要吃穿用,你道当家有多难?要不是戚建威厂长儿子让蛇咬让我撞见急救,一针放血,扯把田鸡草捣碎安敷,小命保住,他是感恩于我,才联手争取到大队玫瑰花的种植和收购。虽然价格低点,钱不及时,但都没有拖过年底的,红红绿绿的钞票张张现金呵,这样埋汰我也太眜良心了!”
“是的,你是我们大队主心骨,挖城墙扩地,是我们大队的财神老爷,我说错了,要不,晚上我让阿海给你热壶好老酒。”蝉姑眼花热悠悠的瞟。
“你们兄妹俩啊……”满室的人都嘻嘻哈哈。
“挖城墙?这是怎么回事?”盛玉成不由得问。
诸会计又开口说,他讲起源很巧。那年市香料厂戚建威厂长十岁儿子暑假期间到城墙边捉蟋蟀。余城人自古以来都有斗蟋蟀爱好,建国后严肃的政治把民间玩意儿都归入腐朽没落封建糟粕,但随着狂飙过后暗暗地又玩乐起来。孩子更是喜欢。老城墙瓦砾蒿草堆躲藏这些精灵。戚厂长儿子和几个小伙伴,穿件汗衫,牛头裤腰裹蛐蛐筒,赤脚凉鞋,正兴致勃勃翻砖拨草寻找间,突然踏上条蛇,足根被狠狠咬了口,顿时疼得哇哇大叫。小伙伴都慌神,拉着他就跑。这一跑蛇毒发作快,孩子瞬间脸苍白昏厥倒下。正好,俞鑫法背药箱路过,立即用金针定穴位,拔起把田鸡草渗上药箱内土药敷贴,包裹纱带,直接背回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