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蒙蒙亮,轮船拉起汽笛,江面宽阔,已经近安庆了。旅客们大多起来,外面的哗吵之声没有影响小间两人的交谈,期间盛玉成安排早餐,吃后东郭淦又开始续谈。
“你信否?我到zq已经加入cp,迁校途中历经所见所闻共产主义的理念深深影响我,国专与北平美校合并,里面有原北方支部负责学运人员,在一致抗日民族团结的前题下,学生党员的身份是保密的。我被吸收后,但还保留集体加入k.m.t身份,还是个军统外围人员。这次是带有组织上交给任务出来,寻找散落在川西打散流落的红军。可惜一路寻来,告诉我的信息全部失踪。而行走的全部是山道,许多时候没有路,好在沿途茂密的竹林相陪减少自己的疲乏。记得有天傍晚,原计划可以到个山村投宿,因贪恋竹景绕了弯道,走着走着,当山峰的夕阳一抹红光消失,很快漫山遍野的漆黑涌过来,只有天上有微稀星光,再也不敢转悠,专寻空旷山路翻登。良久,见有一处闪出豆星光点,太激动,有人家,至少会遇上采药露宿的人,于是加快脚步,终于寻到,豆星光点是从个洞窟中透出来的。那么肯定里面有人,我壮胆进去,好在洞不深,地面平整,过去瞧到个背影面壁端坐不动。
旁边是盏油灯,细细的棉线火苗蹿突,正是这点微稀的亮,散发在黑幽洞内,把背身人轮廓照出。他身着的件红僧袍,但颜色已经腌暗多处破损,人形赢瘦,地上堆有残剩的糌粑和清水。是个僧人。僧人听见我脚步没回头,颈上枯干褶绉皮肤颤动,有细微声音传来:“是时候了,你来得正好。”
“你说的是我吧?”洞内无其他人,我斗胆问了句。
“嗯。”他吐出个单词,而后进入我耳中竟是如此的话:“有缘才会来,相逢是定数,来了期到,无论如何你要了却我的后事并传承我未竞之业。”我头皮发麻,内心悚粟,在这狭小的洞窟内,我怎么成了他期盼的人,此僧是人还是鬼?为何一直面壁,他要交代的是什么未竞之业?
此时,老僧无力的用手指指身边的地上,我随他所指在微弱和灯影中发现一本书,封面是蔑竹纸。蔑竹纸我懂,完全是纯手工制作,产量很少,符合竹的品种不多,学校图画课多次接触过,用于绘制名贵的竹器皿。但这本竹蔑封面满是油腻,颜色腌暗,应该经过多年和多人收藏摩挲。书里面同样的竹蔑纸,比封面要薄,虽然老黄陈旧却仍光滑柔软。纸上是直行文字,既有汉文更有藏文,还绘有图,因灯太昏暗,粗看是有关竹的内容。老僧听见我书取在手上在好奇翻阅,伸出筋瘦的臂伸来,意思是交还他!
我合拢书,恭敬地双手送上。老僧拿回躬背反复抚摸,岩影中发现嘴在嚅动,突然深深吸了口气,却长时间不见外吐,我怕出事,正要上前拍肩,老僧已徐徐舒出,我顿时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暖气围绕我匝转,人愰惚如进入混沌乾坤之中,而眼前僧人身躯竟发出闪闪毫光,有似金属击打的钟罄之音徐徐灌来:
“你面对的是甘孜喇嘛寺宁玛茨仁钦活佛,长期在此闭关实修,朝暮寒暑数十载,同时护守此山狸竹林,现业已功德届满将回归自然。劫数算定来的是有缘人,今夜交接竹书,汝须知,虽当下倭寇肆虐中华,但虎狼祸心绝能得逞,不日平息国将昌盛,竹书记载的匠术定能发扬广大,并弘展世人造福神州。且取吧,望珍惜,以遂吾及众先辈师德心愿。嗡哞弥呢呗。”
接着交代老僧善后的事,要自己在明日卯时砍好山坡狸竹,集堆将他扶坐在上,当第一缕阳光从云层射下,用此灯燃火焚烧,会见道虹光西去。
声音至此灭息,老僧完全入定。此时的我方一个激灵苏醒过来,浑身茫然,不知所措,一遍遍回忆刚才所听言语。竹皮书已接在手上,油灯下发出圈圈光晕,这是揭示还是梦魇?老僧分明在,洞窟也是真,我仍是我,变幻出现却消失。今天的误闯难道进入个未知世界,让我一个俗人来接授僧人衣钵,不会吧,我有信仰,我是无神论者,我不会出家当和尚,我还是走吧,虽然外面墨黑一片,还是远离无端恐吓之地,不能再迟疑了。可是,我跨不出步履,那本握在手掌中的竹书感到有千斤重量的羁绊,而且很快我竟无有知觉。
凌晨的寒风从洞口溲溲进来,我冻醒见外面漫起薄雾岚,天亮了,我想起昨晚的嘱托,不能再犹豫,就算做件好事吧。但我本能地过去探入定老僧的鼻息,竟了无生气,他死了!呀!我该怎么办?走!不能,留,倘若受辜不是留有痕迹。然而此时此刻我的教养和良心不能选择逃离,何况手上还有他相赠的竹皮书。算吧,我狠下心跑到外面去拔竹枝,一根根地拽,不知道是我用力猛,还是此山竹浅,很快拢了一堆。我把误时辰,快速抱起老僧尚有微温的瘦体,但如何盘腿放上呢?正在思索间,老僧两脚自然盘绕,我就势按在竹堆上。问题还是来了,因为油灯火弱,捧出洞外担心让风一吹熄,就算不熄,这点点抖索的灯芯能点旺潮湿竹子么?我急得直抓头皮,但眼看山谷中霞光初露,第一缕阳光将很快射来,我什么也不顾,就拿出油灯走近竹堆。哟,还真个怪,虽然山风濯濯,但此火苗竟不熄。我振足信心,把灯盏的不多的残油倒在竹叶上,火焰噼咧吧啦旺烧起来,此时正好一缕朝阳射来,我见到团坐火堆上的老僧面色慈祥,双手揖恭人朝西方,火越来越猛,很快沿裤袍把他整个吞没,此时,真的见到有道虹光从老僧躯内喷薄而出,穿过青翠竹林直向西方升去,当火全熄,竟见不到老僧的残骸!”
江轮拉响气笛,听得入神的盛玉成方惊醒,朝已经沉浸在回忆中的东郭淦瞧,这位离奇老人是不是在编故事,世上难道真有此遭遇,不,不能信,我要问竹书,如果竹书在,说明此事是真!
“东郭师傅,僧人相送的那本竹书还在么?”
东郭被盛的突然问话打断,他有些不快,根本不理这个追问,而是继续在讲下去。
“当我一切收拾完毕,把所有灰掩埋在洞窟旁边并留下刻铬记号,拿了竹书下山。转过几个山头,肚子饥饿,两腿无力,前面出现岔道,正在辩认方向。有个采药农过来,他惊奇怎么早深山老林会出现个青年人,奇怪朝我看。我没说什么的,喘气直问此地何处,下面有村子吗?
药农告诉我,此群山当地人叫野狸岭,遍地都长满猩竹,下去估摸走半日方有个村名阱芦峪的。同时他让我务必要小心,山林中多有猎人设的陷阱掉进去无人救的。我表示感谢。药农又指指不远处那条小径,告诉我到个转弯有搭的草披棚,是他夜宿地,留有米饭,你就自己吃吧,瞧,你饿的脸色,肚子里不填东西是跑不出野猩岭的。
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