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纵横今日过来的时候,心情确实算不上好。
三个亿,不过是他大手一挥间。
拿来给她定成目标,不过是等着她乖乖来问他要。
珥珥以往出去玩的时候,不爱戴什么首饰,但凡是能躺在她妆台上的,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要么是全球顶端的设计师苦心孤诣好几年才设计出的来的平生最大心血,要么是不知费劲多少人力财力物力才挖掘出土的唐宋明清古董配饰。
她偶尔一时兴起,在梳妆台上随手拿起个小戒指戴一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随便挑出一件不怎么起眼的胸针,价值却动辄一个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的宝贝,从小到大,就是踩在一切金钱珠宝之上的无上宝物。
一栋慕公馆而已,也不过是哄她高兴的一座小公馆,哪里就值得她花心思赚三个亿回来?
莫说抛出三个亿,她但凡哪里觉得辛苦不适,如果要烧钱才开心,那就拿金山银山让她炸着玩,又有哪里不好?
他不过是想要见见她。
却又不甘心。
他发狂的找了她整整三年——食不知味,夜不知寐,暴躁起来的时候,几乎无法克制自己阴暗的危险想法——想着,既然她不出来,他干脆把整个世界给毁了,倒是要看看,她还能躲在哪里不出来?
他无数次在梦中模拟过——再次见到珥珥的模样。
无论她是怎样出现在他面前——生动活泼的、娇俏怯弱的、知错讨饶的、或者不情不愿的······
他都要狠狠地掐着她,把她带回家,把她扔进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华美房间,也是她之后日日夜夜都要待在里面的完美囚笼!
他会给她一切——也只有他能给她一切——
而他给的一切——她都必须要。
她哪里也不许再去。
可是再见到她,她仓皇的坐进他的车里,捧着受伤的脚腕疼得眼冒泪花,又是委屈又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透过后视镜冷冷淡淡的看着,心里的狠毒竟然就硬生生的被压抑住。
他到底是舍不得。
于是一忍再忍,于是一退再退。
想方设法的哄着她逼着她来跟自己讨饶服软,如同以往千万次她识时务的吐着舌头笑笑,来跟他撒娇服软的那样子。
可她却硬是扛着、顶着、犟着——
直到他在外面,在阿斯顿马丁李透过后视镜,眼看着她自己转身就回了慕公馆,竟然都没多目送他一眼,才终于再也压不住满心的狠辣。
抛出三个亿的压力,逼她来他面前重新依赖上他、听他的话、跟他回去。
她倒好,兴致勃勃的想着,如何能赚到三个亿,还清她的慕公馆,然后呢?是不是真的要想那晚他一怒之下逼迫的那样——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耳边忽然失去了她的声音,他当即就摔下耳机,朝她这边过来。
一路上脑子里全是各种狠毒折磨人的想法。有的是办法让她两眼含泪,乖乖认错,就算她什么都不懂,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的回来!
甚至在看到那抹纤细丽影出现在面前的刹那,他一心翻腾的全是如何逼着她——
逼她?
柏纵横涩笑。
如玉指尖,因得以触碰到她而犹在微微战栗。
他都被她逼得生了魔障,恨不得只要她回来,就把全天下最好最美最宝贵最稀罕的东西都捧在她面前供她挑选浪费,还谈什么逼她?
门被推开的时候,金雅丽第一眼得以窥见的场景,便是这般如沐天光的景色。
纯黑的真丝窗帘逶迤在同样暗色调的紫木地板上,端的是尊贵奢靡,密不透光的真丝帘子,将整个书房与外面的阳光隔绝起来,书房的空气比初夏的外面要阴凉许多。
纯黑镶嵌金边的巨大书桌上,摆放着一只精雕细刻而栩栩如生的威严黑龙,不只是什么材质制成,只是望着便叫人通体发凉,黑龙龙须边却是几道水流徐徐流下,清清淡淡有条不紊的在空气中坠落下去,落在那龙爪站着的底盘里,让空气湿润了几分。
冰凉的空气中,紫檀木质的各色书架书桌的上乘木香,缠绕着来自那人身上的清浅龙涎香气,犹如扑面而来的空谷幽雨,馥郁华美得叫人目眩神迷。
却都不及那半倚在窗台处的绝世男子微微侧过身,只露了个淡的不能再淡的侧脸给她,算是知道她来了:“坐吧。”
金雅丽已经是影视圈天后级的人物,各种国内国际的颁奖典礼和盛大晚会不知出席了多少次,商界名流、政界大腕,都不过是谈笑风生的对象和玩弄鼓掌的猎物,早已是成熟稳重,风情摇曳的女人了。
听闻到他清淡嗓音,却竟然像是个不曾知晓世事的女孩儿一般,恍恍惚惚的坐在和他相隔十米的纯黑色真皮沙发上。
特地涂了玫红色的妖娆双手,不同于以往随意的抱在胸前,或者随意的放在膝盖上,而是交叠着放在腿上。
昳丽明艳的面容上也不复以往的慵懒恣肆,却含着一抹端庄笑意。
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大气和动人的模样:
“柏先生。”
她尾音轻颤,是个男人听到她这般克制而妩媚的声音,都该多朝她看上几眼。
可他只是端着那杯酒,在她面前坐下,不同于她的端庄与恭谨,他坐姿一如既往地随意畅快,用一种近乎冷淡的目光睥睨着她昳丽的容颜。
不,与其说是睥睨,她只觉得,自己虽然坐在他的对面,却压根没被他放在眼中·····
金雅丽在那样冷淡的眼神中,竟然久违的生出了些许自卑感······
柏纵横朝她点了点头,语气捎带赞许:“这些年,你很不错。”
金雅丽心口一慌,竟然再也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过度泄露了自己眼中的喜不自禁:
“····都是承了您的恩德,我,不敢辜负您的厚望。”
八年了,她在这个近乎沼泽一般的圈子里顽强厮杀,为了就是这样有一天,面对面,能听到他这样浅浅淡淡,没什么情绪的赞许——
可柏先生却并不像她所期待的那样,继续和她聊下去,而是淡淡的提醒道:“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对你并没有什么厚望。”
金雅丽脸色一白,嘴唇哆嗦了几下,应道:“····是,我知道了,我是自己,想为柏先生派上些用场·····”
柏纵横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语气蓄势待发:“说。”
齐七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一向平稳的音色也微微的发紧:“鉴定结果出来了,在慕小姐出租屋柜子里面的男性衣物,的确是席家少爷,席牟阳的。”
柏纵横面无表情的挂断了电话。
抬眼,对面前昳丽而小心的佳人淡淡吩咐道:“我不想看到席牟阳继续留在这里,你是他的前辈,应该知道怎么做。”
金雅丽忙不迭的点头,脸色露出欣喜神情——终于有机会让自己在他面前派上用场了——
没让她说话,柏纵横继续淡淡的说:“一个月,给你一个月,做到之后,你会收到巴黎电影节的评委邀请,以及任意选择一名导演合作的机会,如果做不到——”
“我一定做到!”金雅丽攥紧了拳,急不可耐的坚定回答道。
柏先生却并未有任何起伏,那双漆黑瞳孔里空无一物,既没有期许,也没有欣赏,只有淡淡的吩咐和命令,犹如在对待一个由他掌控的器械而已。
“需要什么,就去联系齐七,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这话,若是任何一个男人对金雅丽说出来,必定是含着千百宠爱,把心都捧出来给她看的痴迷缠绵。
可是从他薄唇中清清淡淡的吐出,却竟然真的,不掺杂丝毫情意。
他的情意,去了哪里?那个年纪轻轻毫无城府的小丫头那里吗?
金雅丽恍恍惚惚的想着,脑海中竭力说服自己,他愿意接纳她,已经是最好的第一步——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有的是美貌和资本——她不信自己抢不来他的丝毫情意!
但是,此刻,她神情优雅淡定,含着和他相似的淡淡笑容,悠然起身,恭谨地微微弯腰,却又保持着一个成熟妩媚女人的淡定自若,一双媚眼似有若无的望向他,说出的话却丝毫不越轨:
“齐七先生虽然能干,但毕竟是手下人,席牟阳出身席家,性格又放肆不羁,难免有难以预料的举动出现,如果一直找齐七先生,可能耽误事情的时机,柏先生如果允许,能不能让我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以便及时通知您和请示您?”
她这番话,轻柔有理。
然而当她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出那串梦寐以求的号码——收到柏先生的那一通电话的刹那,她遮掩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保存了下来。
直到走出庄重的书房,她才终于镇定下来,纤细手指来回抚摸那屏幕上‘柏先生’的备注名字,昳丽容颜上,显露出数年来都未曾真正显露的温柔娇羞神色。
手指慢慢收紧,将玫红色的手机死死地攥在手里。
踩着八厘米高跟鞋摇曳离去,如同每一次在剧场收工的时候,有着女王一般收刀入鞘的骄傲。
妩媚眸中一片杀气浓浓——
她不仅要席牟阳消失在这里——
她还要让那个小丫头,消失在柏先生的心里——
如果柏纵横心里只有一个位子,那坐上那个位子的,只能是她金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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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会所内,顶层的‘金玫瑰’包间内,金钻闪闪的吊灯照亮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也照得慕珥本就白皙娇嫩的肌肤,更是如同闪着淡淡的粉色珠光一般,顾盼生辉,黑发乌眸,樱色娇唇,单单是喝着茶的简单动作,由她做来,却没有一刻不是瑰丽至极,摄人心魄。
王导演不自觉的身子微微往前倾着,贪婪而渴慕的盯着面前的惊艳美人——
不愧是柏先生私藏多年的瑰宝啊!
即便是三年消失无踪,再次露面,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娇弱怯场,反倒比之当初更胜三分姿容独立,眉眼清泠,端的是倾国倾城——
也难怪柏先生放出那样的天价悬赏,倾国倾城倾天倾地的穷尽人力物力,也要重新把她找回来。
这样的宝贝儿美人,当然是值得的!
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这样的宝贝儿,若是放在他的镜头下,该是怎样的扑朔迷离,惹人深究,若是放在他的床上···那······
他眼神渐渐浮现出难以压抑的贪欲。
斯斯文文的递出了一张名片:“慕小姐,久仰大名,这是我的简介,您应该听说过我?”
慕珥并没伸手去接,略显清冷的笑了笑:“不用了,大哥以前说过,你以前邀请过我来拍你的戏。”
王导演丝毫不尴尬的缩回手来,仍旧是谈笑晏晏:“是啊,那个时候,慕小姐刚刚出道,档期很满,忙得很。”
她用手撑住下巴,有意笑得懒散,眼睛也不正经聚焦在对面眼神渐渐流露狠毒贪婪气息的人身上:
“忙倒是不忙,但是,不是谁的戏,都值当的接的。”
她这话说的凛凛刺人,当场让王导变了颜色,可她偏偏笑得温和淡然,好似并没有什么针对他的敌意一般,一双泠泠水眸在吊灯璀璨的光辉下,却比什么都迷人,让他明明一心冒火,却又偏偏什么火都发不出来。
发不出,也不敢发。
眼前不是席牟阳的小小菜鸟经纪人。
是柏先生翻天覆地,天价悬赏,视若至宝的——慕小姐。
恃才放旷的王导演,已经被封杀了一次,已经足够知道天高地厚。
面对的不仅是绝世美人,天生的女主,还是柏先生亲手养出来的绝世美人。
他再怒火中烧,再恼怒慕珥当日的拒绝,还有今日的直白刺耳,也只能笑着应和:
“那当然,慕小姐当然是值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