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隆奇最底层的监狱,这里是一片黑暗深渊,终日没有阳光透入。
阴沉、潮湿,充满了腐败的气息,被人遗忘了许久的神秘禁地。
少年被十数根特殊的铁索禁锢,原本白皙的胴体之上不着一丝遮掩,只有铁锈和凝固的黑血斑驳遍布。
他被封禁在这里大概已经有……四十多年,长期不见光,身体不能自由活动,并且跟普通的囚犯不一样,除了森森的寒气之外,这些年来没有吃过一点食物。
然而他却还能活着……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
多年来的监禁与折磨夺去了他原有的活力,最为恐怖的是,意识始终保持着清醒,从未消散过。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囚笼里被关了这么久,滴水不进,粒米不食,身体受限,几乎无法与外界交流等等的情况下,居然还没有死亡或者精神崩溃!
又是犯下何等滔天大罪,需要承受这种惩戒?
滴答~滴答~
铿铿铿~~~
或许,除了他的自言自语之外,这个地方唯一的“旋律”就只有时不时从顶部滴落的水珠滴答声,以及偶尔蠕动身子时,牵引起那蛛网般密集的铁索声了吧。
大多数时候,这个少年都是静静的挂在距离地面一尺的半空中,双臂被拉向两旁,疲软地垂着头,任由自己脏乱的黑发遮掩住上半张脸部,若是他一动不动的话,的确就像一具尚未腐败的尸体……不,以他现在这幅姿态,或者称其为“吊线木偶”更为贴切。
呼吸声,心跳声,十分羸弱。
不过这一日,这地底囚笼终于来了一位“造访者”,虽然光线昏暗无比,但从某扇铁门开启的尖锐嘶鸣声中,就知道…….真的有人走进来了。
也就在同一时间,少年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背脊随之一夹,引得铁索交相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身上溢散出一股犹如猛兽般的狂暴凶气向四周席卷开来,掀起地上粉尘荡漾,温度再次下降了一个低度。
这是一双猩红色的眼眸,瞳孔微微收缩,然后立即放大,张开嘴呼出了一口寒气,哪怕是一瞬间的新鲜空气涌进来,也足矣令他精神一振了。
当铁门再次关上的时候,从监牢的一角缓步走过来一个人影,由于没有照明,所以也根本看不清来的这位是谁,不过从一串有条不紊的高跟鞋敲地声可以判断出是个女性。
还没等造访者说什么,红眼少年已经等不及率先开口了,先是一阵冷冷的叹息和阴笑,然后他用极度虚弱的沙哑声道:“是你啊戴安?是来看看时过境迁之后,我到底会变得有多么凄惨是吗?事实上……并没有太大区别。”
……
话音落后,就是一段绵长的沉默,双方似乎在黑暗之中相互打量着。
大约过了半分钟,才听到“滋~~”的一声轻响,是火苗点燃烟草的声音。
来的确实是个女人,而且从她说话的音调中还可以判断出是个成熟的中年女性:“本来也没指望这区区四十多年的封印就能让你忏悔,不过…也还好,至少消磨了一点点的锐气,这已经算不容易了。”
“四十多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嘶~~”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当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像在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他那张被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笑意更浓了,双眼也越发的凸显邪魅。
淡淡的烟雾飘了过来,令他舒爽得发出一声听上去十分享受的喘息:“啊~~~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被关得太久,令我唯一还能动用的一丝感官也退步了?呵呵呵,你的力量…好像在削弱啊。”
“呼~”黑暗的另一头,那个叫戴安的女人没有回答,就算是默认了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轻轻吐出烟雾。
红眼少年继续得意地笑道:“呵~让我来猜猜看,像你这种人一般是不会生什么大病的,难道说……是最近遇上什么烦心事,令你身心都疲惫了吗?我被困在这里虽然没有确切的时间概念,不过听你的声音….啧啧啧,你心情很不好啊?”
尽管他是在用虚假的疑问句,不过语气中还是可以清楚的辨别出那种无法掩饰的喜悦和兴奋!
“无所谓,反正如果我的推断成立,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能让你们这些家伙感到苦恼或者麻烦,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调解剂了,呵呵……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连同锁链摇摆的铿锵声回荡在这空旷的黑暗当中,经久不散而且越发强盛。
反观那位吸烟的神秘女性却一直沉默,等到他终于幸灾乐祸发泄完了之后才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在空中轻轻一握…
叮~~~
随着她的手做出了这个轻描淡写的动作,捆绑在少年身上的那些铁链自行律动了起来,犹如灵蛇一般勒得更紧了,尤其是位于少年脖颈处的那一圈铁索竟还慢慢地变得通红了起来,在没有火焰升温的情况下转瞬间形成了烙铁,紧贴在他的喉结处滋出一股焦烟。
“嘶~~~~啊!”
尽管这个红眼少年拥有非凡的生命力,但却也不是无所畏惧的,身上最脆弱的皮肤被烙铁这么连勒带烫地摧残,也令他忍不住放声狂吼,疯狂地试图摆弄着四肢,但除了铁索的凌乱之外,这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正常人如果受到这种级别的酷刑,就算不死也会痛得休克,而他……在铁索放松了之后,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接着…他脖子上被烧焦的那一圈皮肉又以缓慢的速度开始愈合,直至恢复如初!竟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这警告性的折磨并没有令他嘴软,反而在缓过气来之后语气更加凶厉了,哪怕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恐怖的肉体伤害也没有对他的精神造成太大影响。
“呵呵呵呵……怎么?封印了我这么久,终于想要彻底抹杀我了?这就是你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对吧?哼哼…当然没有任何问题,请你快点动手,趁着现在的你还有那个能力…”
这句挑衅加求死的话听上去并不虚伪,他是真的不怕自己会殒命,换句话说,与其这样悲惨地活着,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恩赐,而且……他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了。
戴安熄灭了自己的烟斗,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是不想再与他多说废话了,终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她稍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冷声说道:“我知道你的恨有多么强烈,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平息你的戾气,让你得到救赎,不过思来想去好像都是无用功…
就在几天前我终于想明白了,或许并没有这个必要,不管你对我们有多深的怨恨,尽管去恨吧,我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俩之间会因为某件事情、某个利益、某种目标而重新站在统一战线上呢?”
“哦?哈……”这次少年的笑声中又多了一份戏谑,装作饶有兴致地问道:“我没听错吧?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要……我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助我吗?”
“我以前应该教过你的,世上没有永恒的仇恨或者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我觉得最起码你应该记得这句教诲。”戴安淡淡地说。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也许仅仅只是好奇,红眼少年稍稍皱了皱眉头,随即歪着头问:“按照一般情况,我应该往你脸上吐口水,然后再仰天大笑你的天真。不过我实在很有兴趣……你这个女人居然也会有向我低头的时候?怎么?这个时代的太阳都是从西边升起的吗?我很听听看呢,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咱们的王家首席御用魔法师都感到力不从心?”
戴安微微抬起了头,看向头顶漆黑的天花板,沉吟了许久之后,她才开口继续道:“我先把事情用最简单的话说一遍吧,就在将近一年以前,我们的国度遭受到了一群危险生物的侵袭,军队死伤无数,净土正在遭受战争的践踏,兴奥帝都的所有魔法师们对这群未知的异种全都束手无策……”
听到她这简练的叙述之后,少年并没表现出什么其他情绪,只是微微一笑:“危险的生物?嗯……或许真的很危险吧,不然也不会连你们这些万法司的人都感到头痛了,就是不知道…你说的这些生物,跟我比起来,哪个更危险一点呢?嗯?”
“我不喜欢啰嗦,所以现在直说了…”戴安用郑重的语气道:“雷尼,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那些侵入者极度恐怖且难以对付。在我们所知道的黑巫师之中,只有你是最了解黑暗的,光明无法战胜的黑暗,或许你可以有办法解决,所以……如果你肯为王国效劳,我现在就可以代表万法司和兴奥王庭即刻解除你的终身监禁。”
雷尼…终于是叫出他的名字了,这个曾经一度让整个兴奥王国都为之颤栗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雷尼再次发出那狂傲不羁的笑声,比之前笑得都要畅快,仿佛要将这四十多年的监禁屈辱全都在这一刻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你们居然有一天会想要借助我的力量?看来……还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