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云家小子!今天我这里还剩一点碎肉没有卖出去,你要不要?”
背着竹筐步履匆匆的十四岁少年听见熟悉的吆喝,立马窜到了肉摊前,高兴的咧嘴笑着,唇边露出一只尖尖的小虎牙,“当然啦维恩先生,我就知道您有着天使一样的好心肠。”
身为屠户的维恩是个十成十的信徒,最喜欢别人夸赞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虽然他双手满是血腥,但是他的确算得上善良。
肉摊老板嘿然一笑,用尖刀剔了一大块兽肉用油布包好:“拿着!油嘴滑舌的小子,就你这嘴皮子,恶魔都会变成天使心肠。”
云长庚仔细收好油布包,从竹筐里摸出成色最好的几株草药放到肉摊上。这是他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虽然价值仍旧比不上维恩大叔送的精肉,但是好歹不算是白嫖。云长庚在脑海里的记账本上又记了一笔,然后又一下子窜出老远,堵住了维恩推辞的话语。
“总之多谢维恩大叔啦!”云长庚挥了挥手,扯着变声期的嗓音大喊,“草药就送给维恩大婶了!让大婶专心养胎啊!”
屠户大叔故作凶恶的晃了晃刀,把云长庚吓得一缩脖子脚底抹油撒腿就跑,引起街市上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肉摊旁边的蔬果铺老板优哉游哉的抽着水烟,吧嗒着嘴问屠户:“哎呀,老好人就是老好人嘛,云家小子这么讨你喜欢啊?”
“说的就好像咱镇上没人喜欢他一样,嘴巴就跟抹了蜜一样甜,就连老镇长那个怪胎都被哄得服服帖帖的……”
维恩一边剁着肉,一边又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那么高的魔法天赋,又是东方来的稀客,但凡家里有点钱,以后都能成个大人物。”
“就是啊,可惜喽,他妈妈和妹妹的病……要是落在我身上,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唉,落魄的天才,可惜可惜。”
人们的唏嘘议论云长庚自然听不到,不过就算他听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在云长庚看来,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
就像六年前逃荒时母亲告诉他的那句话一样,“光明就在黑暗后方”。
就算他被测出高超的魔法天赋却无钱学习,这个乐天派的少年也没有气馁。
甚至可以说是恰恰相反,“落魄的天才”这个略带讽刺性的外号还是云长庚自己想出来的。
只不过少年喜欢做的就是模糊掉“落魄”,强调下“天才”罢了。
云长庚越走离镇中心越远——这当然没有错,离镇中心近的房子全都贵的离谱,怎么可能是落魄天才的家?
在墓地附近才对。
少年轻手轻脚的推开破败的木板门,每次他回家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哪天力度没把握好,把家门捅出个破洞。这并非是云长庚天生神力,而是这木板门太薄,常令云长庚思索到底是自家门厚,还是羊皮纸厚。
镇上人说的很对,云长庚是个可怜人。不仅家境贫寒,唯二的亲人还身患怪病。
母亲总是陷入沉眠,妹妹则天生内向,几天下来也说不了一句话,完全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这让云长庚前往魔法学院进修成了奢望。
前来进行天赋测试的魔法师为了说服云长庚多滞留了三个月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一个风元素亲和力满分的少年,还来自遥远的东方大陆,一定能在都城闯出一番天地。
“也许你就是我们金鸢尾帝国的第七个五环魔法师!”
那位一环法师夸张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云长庚手上收拾着灶台,放任自己的思绪回到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下午。
——“什么是法师?法师代表着一切!一个法师的价值可比战士、游侠那些大众职业比不上的你明白吗!”
——“什么?你连战士都不知道?我说男孩你不会没上过识字课吧?”
——“好吧好吧,你们这儿可真够落后的,识字课连职业划分都不讲……那么我就勉勉强强为你解释一下吧。”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类是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另一类则是身怀力量的职业者。身怀斗气的,通常是战士、游侠、盗贼或者狂战士;身怀魔力的,就是我所说的魔法师,当然啦,还有术士,牧师之类的。在此基础上,还有【元素】的划分,通常以斗气或魔力外放时显露的颜色为显著特征。一般而言,职业者们觉醒的元素主要为风火雷水土,稀少的则是光明,黑暗和亡灵。”
——“天赋是怎么看出来的?就是元素亲和度,每个人觉醒的元素属性不同,对各类元素亲和力也大不相同,亲和度越高,修炼的速度就越快,大陆上把亲和度分为0到10,0是无亲和度,即普通人,10就是你拥有的满亲和度,属于凤毛麟角的天才!”
……
【天才】啊,真是令人高兴的夸奖。
云长庚把做好的饭菜盛好放在桌上,轻轻走进偏房。年仅六岁的妹妹云无忧坐在床边自顾自的玩着草根,母亲云月仍在沉睡。
少年先是抱起妹妹,然后习惯性的推了推母亲,看看这次能不能把母亲从睡梦中唤醒。
这两年来母亲的嗜睡症越来越严重,从原来的一睡两三天变成了两三周,期间除了呼吸,几乎没有别的生理反应。云长庚甚至跑去离小镇最近的城市卡洛斯请来级别最高的牧师,也没能治好母亲的怪病,还欠下了一大笔钱,生活越加拮据。
他等了半响,母亲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反倒是妹妹的小肚子里传来微弱的轰鸣。
“没关系,就当妈妈心疼咱们兄妹俩,让我们多吃一点呢。”
云长庚对着面无表情的妹妹解释着,虽然他知道妹妹并不会回应自己,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原因无他,这也是那位德高望重身价昂贵的牧师先生的建议。
兄妹俩在云长庚单方面的交流下吃完了晚餐,妹妹虽然不太会说话,一般的进食和换衣服等动作倒是能自己完成,这也是云长庚目前还能保持乐观的一大原因。
作为一个还处在变声期的十四岁少年,在这种困窘境地下还能露出笑容,已经足够坚强了。
这是通用历1587年6月份的一个普通夜晚。
也是千年后被世人传颂的【启明与薇薇安之夜】。
这一夜,是传奇战士的起始之夜;
这一夜,是魔女[薇薇安]的重生之夜。
只不过在千年之前,伟大的传奇战士和声名狼藉的魔女,还只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和一个孤僻沉默的‘哑巴’幼女罢了。
这也许,正是所谓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