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边的若易,看了看身陷窘态的熊遯,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抬起头,仰望着太华山上的险峰,这天柱峰比他所登临过的猨翼山的柱峰,还要高耸险峻。在他仔细地观测了一会儿肥遗蛇所盘踞的大体位置后,他径直来到猿人评委们跟前,说道:
“我能让那个毒虫离开这里,不再为害华山地区的生灵。但我有一个请求条件,那就是你能否通过整个山系的居民,给我打听清楚一件事?”
评委头目很感兴趣地问:
“噢,什么事呢?只要你能让那个可怕的毒物不再危害我们,不要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我们也可以去办。”
“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你让它们确认一下,可曾有过白色的九尾狐狸,以及一些长得像你们一样的泡泡人,来到过它们各自的山区?哪怕是听到它们的祖上流传过的、多少年以前的事也行!”
“那好办,我马上就去安排,我们的信息特使大雁队,会在一天之内,就能把每个生灵的信息反馈传递回来。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以及怎样去对付那个毒物呢?”
“今天晚上,你们将看到一团火光,如果它不被烧死,也将不会再在这里停留了。”
猿人们对此虽有些疑虑,但听到若易明确的答复,看到他那自信的状态,使他们又觉得,反正事已至此,不妨让他一试。成了呢,他们猿族也乐享其成;不成呢,大不了再给肥遗蛇多上点儿贡品。到时候再向肥遗蛇说清楚,事儿是鹦鹉与狐狸挑起的,与他们猿人族无关。
至于给火狐狸问个信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组委会首领当下即做了安排。作为信使的大雁们也立即出发,传递并搜集信息去了。
若易让中孚和肥肥去收集些易燃的干柴,准备晚上用。到了晚上,若易要求中孚变换成了黑色模样,并准备抱柴出发。面对中孚的神奇变化,大熊肥肥感到非常惊奇。好奇心使他想要跟着去看看,他们是如何对付肥遗蛇的。于是他提出了他也要去,并坚持一定要跟着。
“你不害怕吗?”若易看了他一眼问。
“什么样的怪蛇我没见过,再说我们熊族的胆大心细在生灵各界是出了名的,要不怎么会有‘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一说呢?”肥肥自豪地说。
“可我只能带一个啊,你要去中孚就不能去了。”
“我的皮毛本来就是黑颜色的,难道不比中孚变换的还黑吗?就是抱柴,也是我比中孚兄抱得多不是?”
说着,肥肥抢着把所有的干柴都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从而巧妙地用柴木把自己胸前和脸上的大团白色斑块给遮挡了起来。
若易和中孚相视一笑,他俩都被大熊的可爱给逗乐了。同时,也无不为他的奋勇争先所感动。
“好吧,让他跟着去见识见识也行,反正有你的火焰罩保护,肥遗蛇也伤不到他。”中孚主动地把机会让给了肥肥。
听到中孚这样说,若易略略沉默了一下,对着大熊最后决定道:
“好吧。到时一切行动,你都只管听我的安排就行。走吧,骑到我背上来,坐稳了,我们出发。”
火狐狸驾起清风往山上飞去,这令大熊更加诧异,他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好好地端坐在若易的背上,紧紧地抱着木柴。
飞行了一会儿,若易提醒肥肥他要吼叫了,让大熊不要害怕。他先是发出一阵九尾狐特有的吼声,与其说是吼,不如说是猿人孩童般的啼哭之声。在夜半时分,举山回响起这种“哇咧哇咧”的泣叫,着实是有些凄厉恐怖。但更恐怖的还是后面的又一阵嘶吼,那是老虎狂怒的咆哮之声。大熊肥肥虽然胆大,却也从未遇见过这等怪魅之事,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声音是从狐狸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唬得他两腿死死地夹住若易的腹部,一动也不敢乱动。
那阴森揪心的孩童啼哭和那震耳欲聋的猛虎怒吼声起了作用。半空中,耀显出了两颗星星般蓝莹莹的亮光,那就是肥遗蛇的眼睛了。
火狐狸在黑暗中收了声,又往空中飞了上去,直到那对“星光”落在了他们的下方。
“肥遗蛇,这些年来,华山系的生灵们对你已经尽了地主之谊,今天你的过分要求,已经严重地伤害了它们的感情。我念你也没有做什么大的恶事,所以,只是来烧了你的洞穴,让你离开这里。以后,如果我再听说你有什么不好名声的话,那我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说完,若易从口中吐出一团火苗,将木柴点燃了,让肥肥瞄准肥遗蛇两只眼睛所在的地方,猛地扔了过去。
肥遗蛇躲开了,不过那团燃烧的大火,却正好滚进了洞中。看到自己的巢穴被柴火引燃,肥遗蛇被激怒了,它“咝咝”的吐了吐口中那几丈多长的大信子,张开四个大树般的翅膀,伸出六个粗壮的大爪子,向着大熊和狐狸的方位猛扑了过来。
若易早就在等着它了。当肥遗蛇那尖尖的利爪即将要触及他们身体的瞬间,火狐狸罩起了他那件赤红的火浣衣,迅疾,一团烈火把他和大熊俩个给包裹了起来。要不是肥遗蛇反应的足够快,快速缩回爪子、收住了翅膀,往山下急跌下去,那它的爪子非被烧伤、羽毛非被点燃不可。
若易看到肥遗蛇还敢试图伤害他们,不禁勃然大怒,他决心要给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肥遗蛇多一些颜色瞧瞧,以迫使它彻底屈服。若易对着蛇洞口吐出了一团更大的火焰,整个洞外山石瞬间也给烧成了碎末。然后,若易紧跟着快速地沉了下去,他追赶着那毒蛇,并用口内的烈火猛烈地喷射攻击着它。
肥遗蛇东飞西跑、上窜下跳,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若易口中喷出的愤怒烈焰。只一会儿功夫,它就几乎被烧得焦头烂额、体无完肤了。为了保护自己赖以为生的翅膀不被狐狸的怒火烧毁,肥遗蛇只好裹住双翅,紧贴在身上,然后重重地摔落下了地面。没有办法,为了活命,肥遗蛇最后只好向火狐狸求饶。
肥遗蛇承诺,现在就离开华山,以后再也不到这里来了。哀求完后,它就在火狐狸那冷若冰霜的目光监视下,向着东边的阳山方向跌跌撞撞地飞走了。
回到住处,放松下来的若易,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儿不对劲儿,背上怎么会湿漉漉的呢?他先让肥肥给他看看是怎么回事儿,肥肥却是吱吱唔唔地说不上来,并扭扭捏捏、很不自然地躲到一边去了。若易本来还想让中孚再给他看看,可一见大熊躲到一边的模样。同时,在自己回头察看时,又突然闻到一股尿臊的气息,他的心中登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会事了。于是笑了笑,说道:
“大熊的身子可真重,还把我累出了一身的汗水。”
师蒙最初并没有把红狐狸的话,当作一回事儿。她还以为,眼前这只狐狸,并不会比那只从乌鸦嘴里骗肉吃的货色强了多少。他不过是要在众生灵面前,夸夸海口,以骗取自己的好感,及至等自己放松了应有的警惕,他好伤害她罢了。
令师蒙没有预料到的是,昨天晚上,山腰半空的那团大火真得出现了。而且,在猿人评委们宣布取消肥遗蛇的一切荣誉之后,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这也就证明火狐狸的话是真实的,那只可恶的肥遗蛇已经彻底地从这里消失了。
此时此刻,师蒙不由地对那只外相普通的红毛狐狸,刮目相看了。
若易正从猿人头目那里听取他想要的信息,是一只大雁连续飞行一天一夜之后,传回来口信。英山上一只年龄很大的鳖鱼想起,它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见过几只白色的九尾狐,后来狐狸们去了西北方。老鳖鱼分析,它们现在可能是在伏羲族所在的地方。而至于泡泡人,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生灵,也没有哪一个生灵曾经听说过。
“伏羲族?他在西北方?距离这儿很远么?”若易激动地追问道。
自从上次在招摇山听到过宗族的消息,一直以来,虽多方打听,却终究是没有再取得任何新的进展。九尾狐这个种族,就像完全地自生灵界消失了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易再次听到有关宗族的踪迹,他立即兴奋起来,恨不得即刻动身,去寻找他们。
“不是很远,从这里往西北方向去,翻过几座山就是他们伏羲族的领地了。”把消息告诉他们的那位猿人头目,回答若易道,“不过你们要去的话,需要先往北走一段距离,绕过前面的几座高不可攀的大山,然后再折向西走。据说伏羲族是住在成纪旷野的小昆仑山上,他们是个很强大的宗族。虽然跟我们一样,都是燧人氏和有巢氏的后代,但他们比我们这里的生活,安逸得多了。我们这里的用草绳结网捕鱼,以及用弓箭射猎禽兽的技术,还有利用打绳结来记事儿的能力,都是刚刚从他们那里流传过来的。听说最近这些年,他们那里出了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所有这些技术都是他发明创造出来的。有巢氏的发明贡献,解决了我们住宿安全的问题;燧人氏从天神那里取得的燧木和燧石,解决了我们的食物安全。燧皇以后,我们靠着火,是多吃上了些蛤蚌等食物,但至于虎、狼、豹、鬣狗、熊、羆、犀、兕等凶猛野兽,我们还是很难吃上的。”
说到这里,由于不慎提到了熊,那个猿人头目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大熊。在看到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快后,于是继续讲了下去。
“当然,如果运气好,我们偶尔也能够吃上头小野兽,以解解馋,但那要承受在近距离抓捕它们时,自己可能反而会被它们抓伤咬死的危险。这几年好了,有了弓箭,我们就可以远距离地猎杀想吃的任何野味,而不必再担心被它们的爪子牙齿弄伤了。”
后面这些越来越得意露骨的话,令大熊肥肥听起来有些难以忍受了,他开始怒视着那个猿人。就是若易和中孚,一听到有更多的生灵被这些猿人所猎杀,也开始有些于心不忍了。他们在想,如果不是他俩当时撮合有巢氏和燧人氏的和好,说不定还不会有眼前的这些类猿人呢,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生灵被无辜的杀害了。
那位解说的有些得意忘形的首领,完全不顾及在场的其它生灵动物的痛苦感受。在他们的认知世界里,所有的生灵都低他们一等,就应该是他们的口腹之物。他口飞横沫地继续讲下去: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我们祖祖辈辈以来,就对白色的九尾狐和白色的大龟非常地崇拜。听我们祖上说,它们是天神,是我们类猿人族的大恩人。在他们联手拯救了我们的祖上之后,就回到了天上。昨晚上你问我白狐事情的时候,我之所以没有提及这事,是我也想确认清楚,它们后来到底怎么样了。现在看来,我的安排是正确的!鳖鱼的信息,以及我刚才所告知你的,你还满意吧?至于泡泡人,看来我们确实是爱莫能助了。不过,我很好奇,这世上曾经有过这样的生灵么?你又为什么要找寻它们呢?”
若易和中孚迅疾地对望了一眼,他俩个都有些担心这些猿人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了些什么?时至今日,九尾狐若易和旋龟中孚虽然都不再惧怕这些猿人,可是诚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可不想被这些猿人给缠上,而给自己带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这些猿人并没有再更多提及白色九尾狐和白龟的事儿,也没有对当前他们这对狐龟搭档的身份,提出任何的怀疑和表现出丝毫的兴趣。若易看了看自己身上那火红色的毛皮,摇了摇外界可见的那一根尾巴。他清醒的认识到,作为白色九尾狐的日子,已经永远成为了遥远的过去。现在他已经是火狐狸若易了,而他的朋友白龟,现在变换成了棕色,在外界看来,也只是一只普通的旋龟而已。
若易镇定了下来,并没有明确回答那猿人的好奇问题,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想要立即去西北方寻找亲族的若易,在那猿人头目的期待静默中,沉思了起来:
由于自己的火狐狸容貌,使得自己的身份被掩盖了,这非常不利于亲族的寻找。不过,在接下来的六十年里,我倒是可以用白色九尾狐的形象现世了。这样将会重新唤起生灵们对远古记忆,有助于亲族同类能得知到自己的信息,从而更快地实现亲族相见。
“你们要去西北方的伏羲族那里么?我来给你们带路。”一直在旁边静听的鹦鹉师蒙,走上前去,向着若易他们,主动地表态道。
肥肥的内心里,一直在为自己昨晚上吓尿了的事而感到难为情。现在听说火狐狸和旋龟,要到西北方去寻找白色的九尾狐和泡泡人,他立马想到,这可是挽回自己尊严的一个绝佳机会。于是他也急忙抢着说:
“若易大哥,请你也带上我吧。我想跟着你去外地见见世面,并愿意为你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对此请求,中孚是表示了完全的欢迎。确实,只有两个生灵的长途跋涉,难免不会有些寂寞。而四个那可就不一样了,总会能找到些可以聊起来的话题吧。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若易,并没有表示反对,但他向着鹦鹉师蒙解释道:
“我们并不需要你兑现什么诺言,因为我们去驱逐肥遗蛇,并不是为了你个人的好恶与恩怨。”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你并不理解我的痛苦。没有了我所向往的爱情,莫如放开手脚去追求那洒脱的自由。这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情,也是我的自由选择,并不单纯是一时的意气用事。再说,如果哪一天,我们不能做朋友了,我们还可以好说好散地分手啊。我也并没有说,就此赖着了你呀!”
师蒙的伶牙俐齿,向来如此。就是在她悲伤时刻,都没有丝毫的减色,更何况是在大仇得报的现在呢!她的这一番话,说得若易倒是无言应对。
其实在师蒙的心里,还有着一层更深的目的:火狐狸解决了她们华山系祖祖辈辈未能解决的问题,把众生灵从对肥遗蛇的无限恐惧中解放了出来。那么,火狐狸的法力,必定是当前生灵界中最高的。他是怎么修炼到的?她想要跟着他,向他学习,成长自己。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就能凭着所学到的法力,只身前赴赤蹩鸟艺银所已去往的地方。在那里,要么把她的心上人,从孤单的苦海里拯救出来;要么,自己就可以永恒地和他幸福地在一起了。
“可是,你们的亲人会同意么?”最终,火狐狸若易还是提出了对他们俩个是否能够成行的疑问。
师蒙抢先回答道:
“我这边没问题,我让伙伴们回家告诉我的父母,我要兑现我的诺言。以后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可以一起到黄山居住。”
师蒙并没有等待若易的再次点头回复,而是回头命令她的伙伴们,立即出发,照她说的去做。那几只鹦鹉很清楚师蒙的脾气性格,知道再多说下去也毫无益处,只好展翅回家,禀告她的父母去了。
大熊肥肥被师蒙的坚决与干脆所感染,不由也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其实他也梦想着,希望自己跟着火狐狸,可以学习到他的法力。好在将来,向自己的亲族,以及嶓冢山的邻居朋友们,乃至整个华山系的生灵们,证明自己。于是,他也再次以毫不犹豫的姿态表示:
“曾经朝夕相处的亲人,和自小交往朋友,所有曾经对他们的美好信任,已经彻底地不复存在了!家园的一切,都变得那样的丑陋可憎!我会坚定地跟着你们一起走下去,直到生灵界,到处都传扬着咱们的英雄事迹!”
火狐狸若易对于大熊的这一想法与表白,并不是十分认同,但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他隐约觉察得出,肥肥是从生命的痛苦深渊里,近期刚刚跋涉了出来;他不能忍心把一个刚刚从水里爬到岸边的溺水者,再重新推回到河水里面去。
“好吧,我很感谢你们的热情帮助,并欢迎你们的共同加入!来吧,让我们出发。我相信在我们的携手努力下,我们一定能够完成那个神圣的誓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