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无话,无非就是秋水不耐的教叶无悔峨眉以柔克刚之武学。
怎奈她根本心不在焉,故而叶无悔也不多问,但凡有不解之处,只是默默记下,只待他日白云禅师归来之时,再细细讨教。
所以,一个不愿教,一个不主动问,一日时间,更多的是在白眼和置气中度过。二人除了简单的说、听与修炼之外,并无过多交流,着实有些尴尬。所以,太阳还未落山,便草草结束。秋水姑娘走时,并未提及明日是否继续,叶无悔也不问,好似来与不来皆可一般。
是夜,叶无悔想起昨日之约,便早早来到凉亭处,发现那位女子并不在此,料想时候尚早,便寻张石凳坐下静候起来。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叶无悔刚到之时,晚霞初生,此刻已是漫天繁星,看样子,应是戌时刚至,瞧天色,似乎比昨夜要晚上许多。但他并未着急,心底想着,既然约好,她定会如期而至,只是时候早晚罢了!
不多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想起,叶无悔起身回望,四目相交,相视一笑,虽无言语交流,但彼此心照不宣,甚有默契。
“公子等候多时了吧?”
那女子轻笑一声,出声问道。
“并未多久,在下也是刚到!”叶无悔回道。
女子听他这般说,掩嘴偷笑,似是知他说谎一般,但并未拆穿,只是心底一喜。
其实她也早就到了,只是看到叶无悔比她来的还早,便只在远处观瞧,并未近得前来。
她这么做,只是想看看,这位翩翩少年,心性如何,若是只能读懂音律,但脾性急躁,那便罢了,今日所约,就此作罢。
待得越久,她心里越是高兴,但也越是紧张,生怕他一个等不及,起身便走。好在叶无悔一直就在那坐着,连身子都未动一毫。
女子心内满意,这才迈步出来,与他碰面。
“不知今日姑娘,会吹奏何曲?哦,对了,在下忘问了,昨日所奏之曲,是为何名?”叶无悔问道。
“公子不必客气,叫我忘川就好!”
女子报上姓名,继续说道:“昨日我吹奏的曲名,叫《一念》!”
“忘川,《一念》”叶无悔重复一遍,说道:“在下叶无悔,若是忘川姑娘不嫌弃,可称呼在下无悔。”
忘川嫣然一笑,轻声说道:“我看你应是比我年长几岁,忘川唐突,便叫你一声叶大哥吧!”
“如此甚好!”
“叶大哥,今夜忘川,吹奏一曲《沧海》,还望叶大哥细心倾听,再作品鉴!”忘川说道。
“好!”
不一会,绝妙的仙乐从忘川的箫声中飘出,叶无悔轻闭双目,用心聆听,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离得近了,与昨日所感,又有所不同。不光是曲音清晰,更重要的是,有种置身意境之内,身临其境的感觉。
一时间,吹奏之人指法灵动,音律万般变化娓娓道来。
听曲之人,心思专注,神色随着曲调的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反应。
这一幕,男儿俊朗洒脱,女子柔美空灵,夜色暖人心,好似一副意境深远,美轮美奂的山水画卷!
一曲奏罢,忘川收起玉箫,仔细一瞧,叶无悔仍是紧闭双眼,沉醉其中,好似回味无穷。
她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没来由的觉得,与他的距离,似乎没有那么远了!
她本是爱音律胜过一切之人,清新寡淡,并不沾染凡尘俗事。
来峨眉多年,功夫丝毫没有精进,反倒是这吹奏技巧,愈发的纯熟。峨眉两位掌门,也羡慕她这种过法,平日里也不过多的干预,只要她愿意做的事情,都由她去。
门内众多青年才俊,都知道峨眉山上,有这么一位出尘女子。以前,空闲时暇,也会来此聆听,借机与之套近乎,无奈众人心思根本不在音律之上,每次听罢,当她问起感受之时,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次数多了,她便告诫各位师兄弟,若是心不在此,以后便不需再来浪费时间。所以,一批批的爱慕者抱着期望而来,最终失望而归,到最后,哪怕是有心之人,说出冠冕堂皇的辞藻,也无法打动这位仙子的莲心。直至最后,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也就不再来此叨扰了。
故而,昨夜叶无悔突然出现在此,倒真是让她意外。毕竟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起初,她以为是新拜入山门的弟子,所以并未在意,当她听完叶无悔对于《一念》的感受之时,才心觉惊喜,便冒然出口,相邀与他。回去之后,着实令她脸热了好一阵子!只是这些,叶无悔无从得知罢了。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光景,叶无悔睁开双眼,瞧得她正盯着自己,但似乎在想些什么,便出声说道:“忘川姑娘,今夜此曲,相较昨夜那首,意境相差有些大!”
听他出声,忘川方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欠妥,不免俏脸微红,避开他的眼睛,慌乱的应道:“愿闻叶大哥细说!”
“那便冒昧了!”
叶无悔起身,双手负与身后,开口说道:“此曲诸般变化,莫不离恢弘大气之境。犹如身处苍茫大海,看尽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方觉自身渺小,也感慨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妙,此为表象。但,我却是听出,做此曲之人,将一些心底的情绪,隐藏在这豁达的意境之内,不知是否如此?”
听到后半句,忘川毫不掩饰的表露出赞赏之色,美目一亮,连忙问道:“叶大哥,能否详尽的说一下,那隐藏的心绪,究竟是何等心思?”
听她这般说来,叶无悔料想应是说对了,便接着说道:“在我感受之下,应是借大胸怀,来抒发心底的小愁绪!”
忘川心头一震,似是难以置信般看着他,面露吃惊之色。
叶无悔此刻背对着她,并未察觉,微顿之后继续说道:“我猜想,应是心内有一人,念念不忘,却无法得见,年深日久,因爱生恨,便将满腔的爱意,化作仇怨!怎奈,恨由爱生,恨的越是彻底,正说明爱的有多深沉!所以,哪怕是借表象的波澜壮阔,仍无法掩盖那隐隐露出的丝丝哀怨!越是曲调高寡,说明心内越是狭隘,唯有这种反差,才凸显出那恨之入骨的难解怨念!只是今日这曲,隐藏的有些深,只是在一些曲调急转之时,毫无征兆的漏掉一节音符,又或者本应降调之处,突然高亢激昂起来,虽整体听下来,极为的和谐,但新品之下,仍是能辨别一二不妥之处!料想应是此人故意为之,所以,今日这曲所要表述的情绪,并不如昨夜那曲直白!”
说罢,叶无悔转过身来,正迎上忘川那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免尴尬的挠挠头,歉意的说道:“我只是瞎说的,若是说错了,还请忘川姑娘纠正!”
忘川摇摇头,急忙说道:“不,一丝一毫都没说错,正是如此!敢问叶大哥,之前是否早已听过此曲?”
“并未听过,今日是头次听闻!”叶无悔如实的回道。
“叶大哥没有诓骗小妹?”
“绝无半点虚假!”
“这一切,竟是真的!会不会是巧合?”忘川失神的低声呢喃道。
“忘川姑娘说什么?”
“哦!没什么。叶大哥,时候不早了,明天夜里,忘川为你吹奏最后一曲《桑田》,还望叶大哥如期赴约!”
忘川慌乱中说道,不待叶无悔回应,便急匆匆走了,连行礼都是顾不得,与昨夜举止得体的她,判若两人!
望着她仓惶离去的身影,叶无悔疑惑的嘀咕道。
“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