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真汉子,汤老师,我敬佩你,真的。”
老张在心中这么对汤老汉说道。但他嘴上不可能吐露出来。
他直接一把将汤老汉揪上壁虎号,一脚将他踹进副驾驶座,用力关上大门。
这一切都是为了做给周围那些商贩们看。
随后老张走到梅子的身边,开始耳语。“我跟这老头去一趟。”
“我也去。”
“不行。”老张就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所以特地声明:“你必须留在这里。一来是为了我的安全,防止有人跑出去通风报信,二来……”
“大叔,我可不需要你保护。”梅子皱着眉头说。
“不是你。是嘉嘉。”老张抬头示意一下白龙号。“二来是为了她的安全。我不在场,必须靠你保护她。你把整栋楼都封住,不准任何人进出,万一外面有别的人,比如治安警察之类的要来闹事,你得帮我应付。这很难吗?”
梅子理所当然地不屑道:“难个屁。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过去杀个痛快。”
“有机会,后面有的是机会。等我把咱们队长救回来,等咱们出了城,到时一定追着那些土匪,杀个鸡犬不宁片甲不留。你相信我。”
“你可得说话算数!”梅子从裤子后腰带那里抽出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支357中等身管左轮枪,交给老张。“有空记得帮我留心一下有没有这玩意儿的子弹。”
“没问题。”
“还有ak的子弹你也带上点,我在这里看家,用不了这么些。”
“行。”老张将她递来的子弹夹全部插进背后的腰包口袋。
随后老张进入白龙号的后车厢。嘉嘉正坐在车厢最后方的折叠床上,微微拉开窗帘窥视着窗外那些人群。
“嘉嘉,我马上去把知雨救回来。”他走过去对嘉嘉说道,“你有表吗?”
“有。”知雨抬起左手腕,枯瘦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只满身划痕和磨损的旧机械表。“老张师傅,您多久能回来?”
“最多十二个小时。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假如到了下午三点半我和知雨还没回来,你和梅子就迅速撤离,尽快离开城市。——今晚的天气会怎样?”
“东南方向的冷气团这一次很强,锋面会持续很久,估计今天一整天都会刮至少9级以上的大风,并伴有降温,现在的话估计可能要有10级了……”嘉嘉忧虑地低声说,“……老张师傅,我们这次的调查团,真的能成行吗?”
沉默片刻后,老张抬头对她说道:
“记住,嘉嘉,就算到时我和知雨真的没能回来,你们也绝不可以放弃。”
他将挂在车厢内的梅子那支散弹枪拿过来,检查一下存弹,给枪上好膛,拨好保险,双手捧着递给嘉嘉。“还是老招数,你锁好车门,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要果断开枪,有什么疑问,可以请教梅子。”
嘉嘉将散弹枪抱在怀里,忧愁地朝老张点头表示明白。
回到壁虎号后,老张将车上所有灯光全部打开,令周围那些商贩们眼睛刺得睁不开。壁虎号倒车转向,迅速离开蔬菜公司大楼。随后梅子驾驶白龙号倒车,车头朝外堵住大楼出口,并将发动机舱内的风力发电涡轮弹出,利用今晚的大风天气给白龙号补充电力。
壁虎号开出蔬菜公司附近的集市之后,马上将所有车灯全部关闭。
户外的大风刮得越发猛烈,壁虎号这辆准新车的所有窗户都关严实了,但仍有冷风“嘘嘘嘘”地在漏进驾驶室内。
不过好消息是,车外的能见度还是不错的,即便不打开容易暴露自身位置的车灯和防霾灯,老张还是能基本看清前方的路,何况这一代的地形他原本就很熟悉,因此车子一路顺畅通行,很快就抵达了保护区边缘的气闸门附近。
车子在气闸门旁约一百米处停下来。老张转身对那个姓汤的老汉说:“汤老师,待会儿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带你出去就是了。”
“出去之后怎么走,你现在就告诉我。”
汤老师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行啊。你开到大桥南路,然后顺着古时候的‘城西干道’一直往南,到了清凉山之后往西拐,朝着有一堆古代高层建筑的废墟地带开,那里有一座中学。他们就驻扎在中学校园里。”
“中学叫什么名字?”
“三十年前,管委会管它叫清凉门中学,再往前我就不太记得清了,反正就是古时候那种用数字编号命名的学校名称吧。”
“你最好讲清楚点。万一马上他们不放你出去——”
“他们肯定会放我出去,而且我也肯定记得地点。你只管走就是了。”
老张冷冷地看他一眼,重新发动壁虎号,开始朝气闸门前进。
气闸门旁边的小岗亭里,亮着一只光线微弱的黄色电灯,两个武装保安正挤在里面躲风。见到壁虎号开过来,一开始两个保安迟迟不愿出来,最后其中一人披着风衣总算肯走出来。然而他踢了壁虎号一脚,大喊几句,意思是不准车子出去。
“让我下去。”汤老汉低声对老张说。
老张扳动开关,解开车门锁,放他下去了。
之后发生了奇特的事情。
与汤老汉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名武装保安竟没再找麻烦,赶忙就跑回岗亭里拽动手柄,打开了气闸门。
气闸完全打开的瞬间,保护区外的暴风一下子全部涌进来。老张感觉壁虎号刹那间被暴风吹得都往后晃动了两下。车辆前进的同时,他明显感觉到车子行驶变得费劲许多。灌进车内的风也很多,闻上去很脏,充满异味,老张不得不戴上防霾口罩,汤老汉也掏出一块破布包住自己的口鼻。
今晚确实是个疯狂的暴风之夜。
一路向南行驶的途中,老张努力握紧方向盘,与东南方向吹来的狂风斗争,设法稳住车子的行进方向,因而车速也减慢了。虽然天气恶劣使得路上完全没有任何车辆,然而等抵达汤老汉所说的那座学校旧址附近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四点。
将车路边一堆灰白色的废弃建筑物残骸的隐蔽位置停好之后,老张弹出壁虎号的发电涡轮开始补充动力,同时持枪观察周围的环境。
夜色昏暗,狂风将地面的灰色粉尘及无数垃圾吹拂得满天乱飞,虽然还没有8级以上的沙尘暴或者夜间沙尘暴那么厉害,不过空气中的能见度仍然很差,不开手电的话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且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全是风声。
并且,假如嘉嘉预测得不差的话,这样恶劣能见度的天气估计将会一直持续到天亮。
“废墟区嘛,就是这样。”
老张心里有了底。
——真是天助我也。
他问汤老汉具体下车之后怎么走。
“你沿着前面的废墟堆往南走,见到两栋二十几层、到现在都还没塌的旧文明时代高层住宅后,就能看到学校了,学校就在高层住宅对面,两边中间隔着一条古时候的小河的河道。”
“知道了。——汤老师,”老张临下车之前,想起什么来,回头对老汉问道:“大家都说你以前是个老师,你该不会当时就是在那个学校里教书吧?”
汤老汉苦笑一声:“哼,那是什么年代的事了?四十年前?还是已经有五十年了?那时候这附近一带还有住家呢。不过大半辈子的功夫,大楼就全变成废墟了。时间,真是恐怖。……你快去吧。”
“汤老师,今天真是对不住你们了。”
老张从腰包里掏出一小瓶饮用水留在车内,随即下车,从外面将车门全部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