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撞击作战结束时,知雨估计自己当场撞死、或者至少是重伤了三名土匪。这还仅仅只是第一步。她用全身力气,几乎是上半身重量全都压在方向盘上,在白龙号不翻车的前提下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原地转向,在泥潭地里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回过头来重新瞄准已经散开的那些土匪们,又一次加速冲过去。
刚刚在撞击到那几名土匪的时候,知雨心中并没有太多想法,但不知为何,在撞到人的一刹那,她肚子里忽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与中远距离下开枪射杀敌人不同,此刻的作战,是自己亲手驾驶汽车、零距离下用最残酷的方式撞死对方。她猜想,或许这比开枪杀人还要更让人难受。
然而必须这么做,没有别的办法。不这么残忍的话,调查团将寸步难行,她的理想将永远无法得以实现。
“这也算是我自己的一种牺牲吧?”她心想。
她甚至有些羡慕起站在天窗上、只需要不停开枪射击就行的梅子了。至少梅子用不着看着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十来公分距离内被撞得脑浆迸裂。
梅子方才使用机关枪也扫倒了几个人,但不知他们是否已死;在白龙号冲过人群之后,她将枪口转向车后方,又继续开火。猛烈的火力将土匪们原本的列队撕扯成了许多“碎片”。
现在,那些土匪们仨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仍坚持在朝白龙号开火。
知雨知道自己必须再一次杀戮下去。
数秒钟之后,白龙号的车头铁铲又撞击了两个土匪。撞击力度之大,连铁铲尖端都被土匪们的身体撞得歪斜、朝上翘曲了。
“我又打死了好几个!”在知雨完成第二次撞击之后,梅子喊道。
接下来还有第三次。知雨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在荒地里一茬接一茬收割玉米的农民——白龙号的铁铲就是镰刀,那些土匪们就是庄稼。
第四次又开始了。
这时候,剩下的不少土匪终究顶不住这样不对称的战斗,开始不再呆愣愣地站在泥浆地上射击,而是在白龙号来袭的时候转身跳开,想要避免被撞死的命运。然而,白龙号装备的大功率电动引擎,在大扭矩和提速方面性能优异,油门反应异常敏感,每当见到前面有土匪转身逃开的时候,知雨迅速朝他们转向,同时加大油门,白龙号就会非常敏锐地完成提速。那些土匪依然无路可逃。
又是一阵“咕咚咕咚”的身体撞击在车体身上的难受噪音,同时还带来一阵阵让人恶心的振动。
知雨突然感觉身下一震,车身上下跳动,好像是车轮碾压到了倒在地上的土匪的身体了。
不适感依然存在。知雨咽下口水,努力想让自己彻底适应这种血腥残暴的事实。
她靠回头与梅子说话来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姑娘,现在外面还剩几个土匪活着了?”
梅子过了几秒才回答:
“看不太清楚,大概十几个吧。如果嘉嘉在的话她肯定知道。”
——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见到壁虎号,只能听到有土匪在朝另一个方向开枪,不知道嘉嘉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知雨一边做此感想,一边扭动方向盘,准备展开再一轮令人作呕的撞击作战。
……
嘉嘉那边的进度,比知雨那里其实要更加顺利。
由于壁虎号没有打开车灯,因此老张和嘉嘉得以一次又一次从黑暗中冲出,快速包抄偷袭到土匪们的身后。
事实证明,嘉嘉的“感应特异功能”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调查团在战场上不可或缺的决定性杀手锏——
“前方有三个人,他们枪口朝南。他们应该正在寻找我们。”
嘉嘉闭着眼睛,一边说一边觉察着敌人的威胁程度。
——很难用普通的语言描述嘉嘉此时脑中的感受。这种感应是一种感官知觉的综合体验。首先,整个战场环境的三维空间范围,一直全都在嘉嘉的大脑中体现,在她感觉,她脑中这个“空间”的上方,也就是靠近头顶的位置代表天空,下方、靠近下颌的位置表示地面,眼睛鼻子附近感觉着的是前方,后脑勺感觉着的是后方,左脸和右脸相应感觉着左边和右边;一旦在某个地方出现需要她觉察感应的对象,在她脑内感官的空间中,相应的某一块“区域”就会令她的神经系统注意到。这种注意力所感觉到的,有点像对温度的感应,好像那块地方在发热,又有点像触觉,好似那里正存在着压迫感;并且其细微之处,甚至可以体现出感应对象的威胁程度。比如,如果在那里站着一个拿步枪的土匪,那么那里所带来的“温度”和“触觉”,就要比一个拿手抢的土匪更加“滚烫”、更加“刺痛”;若是那里有三个土匪,那么“烫”和“刺痛”的感觉就要比单个土匪所带来的感觉要更厉害。
尤其令外人难以想象的是,嘉嘉感应时在脑内形成的这种矩阵,真正使用起来是非常灵活的,上下左右方位既可以代表不停移动的实时方向,也可以由她的思维快速转换成“东南西北”的固定方向;此外,感官空间的体积范围还可以变化。目前嘉嘉才刚刚体会到这种感应,范围变化幅度不大,但很可能今后会不断进化,最终她能感应到多远,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在嘉嘉这套复杂而可靠的“感应系统”指挥下,即便是坐在密不透风、完全看不见外界任何事物的壁虎号驾驶室里,老张也能够得知,前方有没有土匪、有多少土匪、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的枪口在对准哪里、他们距离多远、用多快的速度去撞击他们会更好。
“距离二十米……十八米……十五米……他们看到我们了……枪口转过来……十一米……老张师傅,你不拐弯避开?”嘉嘉在后座突然喊道。
“不用。”老张继续加速前进。“你忘了,我们根本不需要害怕子弹。”
的确如此。马上便有如蜂潮一般的子弹泼洒在壁虎号的车头上。但由于有焊死了的钢板保护,驾驶室内的老张和嘉嘉无需害怕。
“七米……四米……他们往左跑了!”嘉嘉大叫。
“跑不了。”
老张估算一下距离,方向猛地朝左一转,同时拽起手刹杆。壁虎号呈漂移姿态在泥浆地面上滑行,车体朝左边横向移动——
横过来的车体侧面,横扫着将那几名意图逃窜的土匪撞倒在地,并将他们卷进轮下。
这样的速度下,那几名土匪当场就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