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庞大的校园废墟,处处遍布巨大的、在夜幕中如同怪兽魔神一般蹲坐在地的高楼残骸。这一方面令地形变得尤为复杂,另一方面也方便了隐蔽和潜行。在女土匪的指引下,调查团的两辆车朝北爬上一段台阶状的土坡,在努力克服湿滑泥泞的路面困境后,两辆车来到山脚下那幢呈扁形布局的大楼废墟前。知雨听从女土匪的提议,驾驶白龙号从这幢大楼东侧的烂泥斜坡朝北绕行,绕到了大楼废墟与小山丘之间的地方。
那里大概原本是一条宽敞的大路,但是现在,路面早已彻底破碎,凸起的石块和混凝土块乱七八糟地翘起在地面上,连一寸平坦的路面也看不到,乍看上去莫说行车,恐怕徒步行走都很困难。
但这样也有好处——这么复杂的地形,身旁还有随时可能出现泥石流和落石危险的荒山,游击队应该不会在这个角落里埋伏重病,武装车、载重卡车之类的车辆更是没法开到这里来。
“小心一点的话,应该能找到慢慢行车的路线。”知雨心里暗想。
她回头对天窗那里的梅子下达指令,让梅子注意查看身后的壁虎号那边有没有什么光学信号传来。
此次出发之前,知雨和老张已经商量过,路上假如壁虎号上的嘉嘉感应到有敌人出没,壁虎号的车头小型破霾指示灯就会短暂接通几下电源,向前面的白龙号示意。之所以不用大灯和远光灯,自然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
“老张嘉嘉他们那边肯定已经在感应了,只要梅子注意不错过他俩的提示就行。”知雨对自己队友们的互相配合的默契程度还是有信心的。
她将白龙号的驱动模式切换成适合低速高扭矩的越野模式,在不打开车灯的情况下,借助天上不断闪烁的雷光,缓慢驾车行进在碎石和水泥砖块之间,用白龙号的轮胎寻找一条能够朝西同行的道路。
车队在地面上蜿蜒曲折地缓慢前进,速度和人走路步行的时速差不多,好在这一片乱石区的范围仅限于道路左边那幢大规模的建筑物——也就是旧时代的大学图书馆的范围之内,因此二十多分钟后,一身热汗的知雨发现,自己终于将车从乱石堆里开出来了。
白龙号驶出乱石区,轮胎重新踏上相对平摊的泥浆路面,颠簸也大大消除,知雨心里舒了一口气。她朝右看一眼那女土匪,对方正低着头,嘴巴里发出不适的作呕声,似乎是被颠簸得就快要晕车了。
“前面还有多远?”知雨故意这样问她,借此分散对方注意力,缓解对方的晕车感。
女土匪告诉她,前面沿着路往西,先左拐再右拐,就能直接看见五六栋高层宿舍楼废墟。
“你最好当心一点,那边肯定有人看着。”女土匪补充说道。
知雨点头表示明白。她很清楚,女土匪自己也害怕被自己的同伙们发现——串通敌人,为敌人带路,出卖情报,随便凭哪一条土匪都可以把她和她女儿一起当场枪毙。
“放心好了,不会让他们看到你的。”知雨对女土匪说。
她打算一旦见到那些宿舍楼的废墟,就马上停车,大家凑在一起研究进一步的行动方针。
不过,就连这样的要求,也没能实现。
白龙号才刚刚转过第一个左拐弯、重新朝南,还没有往右拐的时候,梅子在后方突然叫了一声:“队长,停车!有情况!”
知雨心头一紧,马上踩住刹车。她看了一眼周围:左边和右边都是乱七八糟像小山坡一样的乱石废墟,前方则是一片较为空旷的泥土地,右前方已经能够看到一幢倒塌一半的高楼残骸了,其形状和布局和之前看到的那些大楼残骸不一样,似乎就是宿舍楼。
梅子跳回车厢内,跑到知雨身旁,紧张地说:“壁虎号刚才破霾灯闪了两下。肯定是周围有敌情。”
看来估计的并没有错,肯定是已经接近狼头游击队的土匪头子卢正义所在的所谓“战地指挥所”了,周围大概是出现了伏兵和守卫,被嘉嘉感应到了。
当务之急自然是去和嘉嘉汇合,了解详细情况。不过在此之前,知雨还有件事要做。
她对梅子说道:“你去把老张嘉嘉两人喊进车里来。当心点。”
梅子得令,将雨披的帽子拽到头顶上,手持rpk机关枪,随即开门下车而去。
知雨伸手将捆绑女土匪的绳索的绳结解开,把散落的绳索整理好,扔到车厢深处,再把之前就准备好的、装满珍贵粮食的小网兜递给女土匪。她又将自己挂在驾驶座椅背上的雨披给了对方。
“赶紧下车,找到你的女儿,然后走的越远越好,不准逗留,明白没?”她冲女土匪说道。
女土匪默默地收拾好从知雨那里得到的物资,打开车门,临下车前,低声嘀咕了一句:
“好人自有好报,老天会保佑你的,姑娘——”
“快走吧快走吧。”知雨听得哭笑不得,挥挥手让她赶紧走。
女土匪穿好雨披,躬身跳入雨夜的黑色空气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路边的废墟阴影之间。
——好人有好报?要是给老张师傅听到这话,他还不知道会怎么讽刺挖苦呢。知雨关好副驾驶座的车门,心里暗想。
刚关好这边车门不到两秒,另一侧的车侧门就被打开了。知雨掏出手枪,回头看去,是梅子带着嘉嘉和老张钻了进来。她发现几人都是一脸严肃。
“发现敌情了,而且还不一般……那个女俘虏呢?”钻进车厢后,老张四处看看,问知雨道。
“没事,已经让她滚蛋了,不用再担心她了。”知雨回答道。
“就这么放她走了?”梅子有些不放心。
“我说过了,已经不用担心那人了。老张师傅,您继续说。”知雨将话题转移到更重要的方向上去。
“嘉嘉刚刚转弯的时候突然喊起来,说是周围感觉到了不得了的威胁。”老张于是说道。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嘉嘉。
嘉嘉眉头紧皱,忧心忡忡道:
“我感觉到周围站着有八到十个土匪,他们手里的枪,威力非常大,大到我们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而且,他们身上还穿着很厚的衣服,像铁皮那样又厚又硬的东西……我感觉心里一下子慌得没法控制,所以才喊出来……”
知雨忙问:“那么那个卢司令呢?还有杨瀚,你能感应到他的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