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初亮,陆云夏便满身风露从山下赶回来了。
看见秦月和陆菀的时候,他的心情也是沉重的。
外祖父虽然不喜他爹,可对待他们几个外孙都是极好的。
陆云夏记忆里的秦诤是个硬朗的老人,没想到这么说没就没了。
马车从那处缓缓驶来,陆菀交代了之后的事情,吩咐家奴去跟辜诗蕊通报,说自己有段时间不会去练舞了。
一家子人全都上了马车,陆元总共租了两辆。陆元、秦月,樊婆婆在一辆车内;陆菀、陆云夏,君如瑾在一辆车内。
去南华的路并不安全,陆元还雇了两个护卫。
马车内稍显拥挤,陆菀看着陆云夏身上满是风露,便问:“阿兄,你赶了一晚上的路?”
陆云夏点了点头,饶是一向温柔的陆云夏,此刻脸上也笑不出来了:“若不是家奴来通报,我竟不知道家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着,陆菀的情绪又更加低落。
陆云夏见状,只好换了个话题:“莫舟同我说,他堂弟莫棱擅自去了楚国,还带回了老冯的骨灰。说是莫棱这次受了你的大恩?”
“然……我去峪蒙关的时候,碰上了商队,便帮了他们一把。”
“那峪蒙关真是你命中的劫,上次差点被拐卖到那里,这次又在那个地方伤了脸。”陆云夏见她带着面纱,又问,“上次明医师走,你的脸可有好些?”
陆菀笑了笑:“阿兄忘了,我把房间里的镜子都撤了,已许久没有看自己的伤疤了。只是每日用着红玉膏,又拿易容的材料敷在脸上而已。”
陆云夏十分痛心,怎么最近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他们家身上?
先是宝儿的脸受伤,现在又是外祖父身故。
陆云夏眼神微闪:“宝儿,你放心,阿兄一定会坐上那个位置。”
这哈把陆菀给吓了一跳:“阿兄?”
“只要做了三公,便能护你,咱们陆家以后便招婿,要是他胆敢对你不好,也要看在阿兄的权势上。”
陆菀笑了起来,原是她想错了,还以为陆云夏对大王的位置感兴趣呢。
原来,是这个意思?
“阿兄,有你在真好。”
陆云夏觉得心里又酸又暖,他没能力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妹妹,如今陆菀的脸已经挽回不了,他只能考虑如何让陆菀这辈子活得开心一些。
一时之间,两兄妹之间的气氛十分温馨。
而那一边,同样在马车之中,秦月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马车一路上颠簸,秦月极度不适,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
/
“这都是什么事儿?之前襄中城里都传宝儿脸受伤的事情,我本以为好不容易平息了,可宝儿初满十一岁那日,竟还有地痞流氓找上门,说要娶我们家宝儿!”
一想到那日的事情,秦月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生气之后,又是深深的心伤。
若不是宝儿脸伤着了,那些地痞流氓怎敢自取其辱?
樊婆婆一听,显然也气愤了:“女君身份尊贵,乃当今大司空之孙,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竟然敢上来求亲?”
“哎……”秦月叹了一声。
见她如此,陆元只能握住了她的手:“阿月莫急,先下宝儿才十一,还有四年才及笄,这段时间里……若咱们家成为一代富商,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对宝儿一辈子好的人呢?”
秦月柔柔的笑了,却满是苦涩:“但愿如此吧。”
自从陆菀脸受伤以后,家里的男人谁不是这么想的?
这么做,也只不过聊以安慰罢了。谁不想陆菀的脸完好着?
“我这辈子,一直在同爹置气,没想到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能见着,是我不孝……”
“阿月,你都是因为跟了我,哎……”
车内的气氛沉闷,知道这个消息以后,谁的心情都不太好。
马车极速的朝着前方驶去,外面的晚霞尤其醉人。
陆元撩开了帘子,久久的看着远方的场景,颇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陆元已经许久没有去南华了,算算……也有十多年了?
此次去南华,他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将帘子放下,又朝秦月说道:“娘一人在南华寡居了这么多年,这次我想去看看她。”
“应该的。”
“……还有薇儿,我也想去看看。”
陆元说的是陆薇,便是他婢女所生的大女儿。
秦月现在心情本就不好,听陆元这么说,更是伤心:“你就不管爹,总想着你那个庶女!”
这会儿陆元可被冤枉了:“阿月,是娘说……薇儿进宫了。”
秦月的心一抖:“什么?”
“她被封了八子。”
要知道,八子已经算不低的名分了,八子下面还有七子、长使和少使!
可宫里的丽夫人那般骄纵,陆薇在宫里的日子定然不好。
“这是多久的事?”
“便是年前。”
秦月咳嗽了起来:“糊涂啊,你怎不跟我说呢!”
陆元心中复杂:“
我接到娘的信时,心里也不是滋味。娘还觉得薇儿被封了八子,乃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让我回南华一趟……”
那个时候陆元没回南华,便证明了他的选择。
秦月心中明白这一点,只是忧心:“好什么好!宫中早有丽夫人,还有云国来的那些美人儿,倘若真的被盯上,陆薇只有死的份儿,止不得还会连累咱们。”
陆元宽慰她:“薇儿都进宫了,木已成舟,总不能再说什么。若岳父的丧礼完了,我还是希望能去看看她的。”
秦月也只好同意。
马车缓缓而行,即使快马加鞭,也不如纯粹的骑马快的。
足足四天,一行人才来到南华。
他们日赶夜赶,总算是在头七这日赶到了南华。
说来也可讽,秦诤尸骨未寒,只是从染血的布料推测到他已经死了。
说是头七,其实过没过头七,根本就不知道。
当陆家一众走来此处的时候,司空府外面挂起了白帆,一众家奴皆是披麻。
领着他们走进去的是秦瀚,之前教过陆菀开蒙的先生。
“司空大人的棺材就在里面,是我们没用,没找到尸身……”
秦月含着眼泪:“到底是怎么回事?”
“渭河九月雨水甚多,司空大人奉命巡查絮都民情,却没想到……”
秦月已经听不下去了,眼泪哗哗的落下。
秦瀚还在继续解释:“江边有一老汉,曾亲眼见着司空大人落水。我们在那个地方,也只找到染血的衣服罢了。”
“染血?定是有人针对我父!”
秦瀚抿着唇,不再多言,似乎已经认可了秦月的话。
不过今日今时,不适合说下去了。
和秦月一步步走到那边,陆菀的心底满是沉痛。
“宝儿,云夏,来给你外祖父磕头。”
陆菀和陆云夏依言走了过去,身边守灵的唯有秦诤的秦秀和童嫣儿罢了。
见了秦月,她不由冷嘲热讽:“当初便劝兄长娶继室,若是多生个儿子,也不至于守灵的时候凄惨至此。他万般疼惜你这个女儿,真是瞎了眼。”
“姑姑,今日是爹的头七,请你慎言!”秦月红了眼眶。
“你不顾兄长的反对嫁于陆元的时候,可曾想到现在?兄长可真真寒心呐!疼惜了一个白眼狼!”秦秀的嘴尽甩刀子,一副不管不顾要在灵堂上吵起来的模样。
陆菀正想说话,秦月便捂住了她的嘴:“别在这里吵,扰了爹安眠。”
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月被辱骂,陆菀心里急了。
(.laoqu123=老曲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