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浅顶着满头珠翠钗环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开始强忍笑意。
青年男子倒是不与旁人一般客套,当场便笑出了声。他上前几步打量陆浅,完了点点头道:“陆姑娘今儿个颇费心思啊,就是看着重了点。”
陆浅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哈,劫后余生,内心不胜欢喜,故而盛装一番以示内心欢喜。”
正当陆浅与青年胡扯之际,江邵年走上前来,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陆浅,开口说道:“城内已派车马来接二位姑娘,不知二位是否即刻启程?”
“这么快?”陆浅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江邵年同她说过昨日已派人飞鸽传信给城中侯信之人报平安,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本来以为要步行回城,这下子可以坐车倒是省去了不少脚程,陆浅内心很是愉悦。
待众人收拾妥当准备上路之时,陆浅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陆姑娘!”
陆浅寻声看去,原来是张玉茹。
只见她正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陆浅回头看她,也顾不上喘息,断断续续地说道:“陆姑娘,多谢,你的,恩情,无以,无以为报。”
陆浅拉过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你和金屠户还有金公子都好生保重,我等着喝喜酒。”
“啊,你怎知……”话未说完,张如玉便羞红了脸。
“若非你二人两情相悦,你又怎么会为他拼上自己的性命。”陆浅微笑着,弯弯的眉眼似乎在无声地诉说“我都懂”。
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张玉茹轻轻抽回了手,羞赧地说道:“我是张裁缝的学徒,也是他的养女,年幼时常与金公子一道玩耍,”说到这里,她语气一转,染了些许哀伤,“若是他能醒过来,我……”
陆浅见她这番模样,只能好言宽慰几句,毕竟她不是大夫,也无法判断金公子的伤势如何,是否能苏醒,又是否能康复。
马车向前驶去,车外的景色却向后退去,过不了多时便会驶离这片荒无人烟之地,重又回到繁华的都城,几里路却将穷富与生死割裂得干干净净,仿佛生来便是如此。
我非医者,难治疾苦,纵为医者,疾苦何治?
想帝王为尝鲜果不吝千金,想权臣为观名花费尽人力,而平民百姓却是有苦难言,有冤难诉,有病难治……思及此,陆浅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虞柔惠坐在一旁,听她突地叹息,有些莫名其妙。
陆浅看了一眼她,神情肃穆地说:“感叹人间疾苦。”
虞柔惠听罢,语气也伤感起来,“穷人有穷苦,富人又何尝没有苦恼呢?”说罢,她也掀开身侧的轿帘,学陆浅盯着外面的景色沉思起来。
陆浅知她心中所苦恼之事,便也没有言语,只陪她一道静静地看着车外风光。
这段车程不算长,颠簸了一会儿便载着众人进了城。
待得车马停下,陆浅一个纵身就跃了下去,江邵年见状便也只得苦笑着放下本欲搀扶她的手,径自向前去了。
“柔惠。”陆浅叫虞柔惠的名字已经叫得颇为熟稔。
虞柔惠看了一眼陆浅伸出的手,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笑着握住了。
“保重。”
虞柔惠知她话中所指之意,喉咙一阵酸涩,她强压下苦涩,勉强微笑:“这是自然,不用你多说。”
看出她明艳笑容下的苦涩,陆浅也未多言,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白痴,你难过什么,我进宫后你便少了一个对手,该开心才是。”
“额,我与他并非……”
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陆浅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话说到一半便被又虞柔惠给打断了。
“他哪点不值得你动心?”
被如此直白地问道,陆浅沉思起来,确实,顾衍长得一表人才,家世又十分显赫,顾夫人还做得一手好菜,咳,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额外加分!
陆浅边想边摇了摇头,虞柔惠见她唇角带笑复又敛去笑意紧接着开始摇头晃脑,模样甚是诡异,不由上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道:
“喂喂,你犯什么傻?”
“啊?哦,没什么,你说的挺对的。”
陆浅没头没脑地答了这么一句,虞柔惠更加摸不着头脑,嘟囔了一句“怪人”后便也不去理睬她了。
陆浅见虞柔惠不再理会她,先前的问题不经作答便算结束了,不由暗中松了口气。
“难道!”虞柔惠似是想到了什么,突地拔高了音量,把边上的陆浅给吓了一跳。
未等陆浅开口,虞柔惠凑到她耳畔低声说道:“难道你喜欢江公子?”
如果陆浅此刻在喝茶,虞柔惠估计会被她喷一脸的水。
“大小姐,你冷静点,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诶,不是吗?”虞柔惠本来对这个推断颇为自信,见陆浅一脸不可思议便知是自己会错意了,有些遗憾。
“不是!我发誓!”陆浅举起右手手腕,见虞柔惠神色中依旧有些怀疑便将双手一起举起以示清白。
“好吧。”虞柔惠这次是彻底失落了,她小声嘀咕:“我见你二人颇为熟稔,还以为……”
“那你为何不……”
陆浅预感话题又要再次绕会原点,她索性装作没听到往边上挪了几步。
虞柔惠见她刻意回避自己,正欲上前追问,恰好江邵年回来了。
“二位姑娘久等了,江某事已办妥,现下就派人护送二位姑娘回府。”
听得要回府,陆浅和虞柔惠神情各异,但却都怀着忧愁。
陆浅想到这次回去估计又会被数落一顿然后禁足,少则半月,多则……
哎!又要开始长蘑菇了。
虞柔惠自然也是不愿就这样回府,陆浅便也乘此机会“苟延残喘”,她又恢复往常的笑容对着江邵年道:“路途奔波,虞小姐与小女都觉腹中饥饿难耐,听闻附近的小颜街上有一位点心师父手艺颇为了得,还请江公子稍待片刻,我与她去去就回。”
江邵年点头应了声好,陆浅拽着虞柔惠就往小食摊头走去,也未曾注意到从袖中飘落的帕子。
江邵年本想出声唤她,见她已然远去,只得俯下身去拾起地上的帕子。
他将帕子摊开在掌心看起来,帕子上绣着一对翩飞的蝴蝶和一支绽放的桃花,匆匆扫过绣帕上的景物,他的视线停留在帕子的右下角,只见上面用工整的针线绣了一个“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