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顿时骚动起来,皇帝被突如其来的刺客吓得向后仰去,倒是凑巧堪堪避过了这一刺。九五之尊此刻也顾不上形象,顺势向后滚去同刺客拉开了距离,侍卫也纷纷冲上前来。
一时之间,尖叫的声音,呼救的声音间杂着容器破碎的声音,彻底地打破了这场奢靡盛大的宴席。
因侍卫同皇帝还有一段距离,刺客似乎是打算放手一搏,踩上桌子直冲皇帝而去。距离皇帝最近的江右相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沉浸在错愕中,他立刻反应过来也跟着冲上前去想要将刺客拦下。
不料这刺客倒是狡诈,见皇帝已经跑远,侍卫也都围了上来,情急之下竟将上前保护皇帝的右相给挟持了。
因右相是文官出身,武艺并不精湛,再加上他已过中年,故而几乎是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刺客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将他对向众人。
“若是不想这个狗官命丧当场就都给我让开!”似是证明此言非虚,抵住右相脖子的匕首在上面轻轻划了一道口子,伤口虽小,但涌出的鲜血在旁人看来却也十分可怖。
陆浅刚回来便瞧见了这急转直下的一幕,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几乎是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同其他人一样呆愣在了当场。
一旁的江邵年见父亲被挟持,眉宇之间也是掩不住的焦虑,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皇帝,终是沉默了。
皇帝虽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他到底是看惯了宫中尔虞我诈且执掌尊权数十载的人,他很快便从骚乱中镇定下来,重新换上了一副威严的面孔。
“呵!区区刺客,不仅妄图行刺朕,此刻还挟持朕的大臣,简直是胆大包天,贼心不死!”声音威严有力,令人难以将眼前这人与方才狼狈逃窜的人联想到一起。
“哼,看来你们的圣上是不把你们这群官员的性命放在心上了?”刺客冷冷一笑,“既然如此,还效忠他作甚!不如一起反了这个狗皇帝!”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皇帝被他这么一说,倒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若是不顾右相性命,执意捉拿刺客,右相若有损伤怕是会有损他在朝中诸臣心目中的形象;若是放任刺客离去,那又将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危难之际,陆裴却是靠近陆浅附耳说了几句话。陆浅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父亲,不料陆裴却是郑重地了点头。
陆浅见父亲神情镇定,知他定是对此有十分的把握,又见眼下情形胶着难分,便也把心一横,打算放手一搏。
只见一个白色的茶盅沿着一条弯曲的弧线从刺客眼前飞过,就连刺客的衣物都没擦到,就这样径直落下,“啪”地一声在对面那人的额头上绽开了花,一时之间茶水飞溅。
不仅众人,就连刺客都看呆了,他正欲开口嘲笑,却不料右手手腕被飞来的小石子猛地击中,刺客只觉自己的手腕瞬间脱去了力道,连带着匕首也一齐从手中挣脱。
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刺客苦笑一声,随即咬碎了藏在牙齿间的药丸。
刺客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了。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吓到了,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裴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面巾,却发现底下是一张溃烂的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裴虽也被他可怖的样子惊到了,但毕竟征战沙场多年,他很快冷静下来,盯着那张化脓溃烂的脸看了一会儿,确认无法辨识后如实回禀了陛下。
皇帝听完,冷哼一声,在座皆是一惊。
“太子,太子呢!让他负责布置宫内守卫,他倒好,布置进来了一个刺客!这是要做什么!啊!”
话音刚落便有人应声跪下,以跪代走,一步一步挪上前去,口中还不停喊着“父皇恕罪”。
此人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身为一国储君的他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明明之前已经检查了多次宫内布防都无问题,偏偏今日却……
虽然太子也觉其中蹊跷,但眼下的情形显然不容他为自己辩驳,好在有朝臣上前为他求情,皇帝碍于颜面也不便继续发作。
“你,朕命你十日之内查清事情缘由,否则别来见朕!”
刺客尸身已经溃烂,显然是无法查出什么线索的,到最后怕也是找个侍卫怪他巡查不力,借此推脱责任来了结此事。
太子又怎会听不出来皇帝话中的意思,这已经是在给他台阶下了,便也不再多言,急忙领旨谢恩退下了。
“江爱卿,陆爱卿,”皇帝神色稍缓,“方才好在有你们二人。”
二人闻言连忙上前跪下,口中皆呼“不敢”。
“为护陛下安慰,臣就算舍了这条性命又有何妨!”江右相情激昂,说完这句话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快,传太医!”皇帝以为是他方才被此刻挟持受了伤,急忙传太医。
“回陛下,臣无妨。”话虽如此,咳嗽声却未停下。
“爱卿!你啊你,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朕还不知道你这个脾气吗?你若再推托,朕可要生气了。”
言以至此,江右相便也不再推辞,拜谢了圣恩便在侍从的搀扶下让太医为其把脉。
“陆爱卿多年不曾领兵上战场,却仍是宝刀未老啊!”话锋一转又落到了陆裴身上。
“哪里哪里,方才情急之间,好在陛下安然无恙。”
“爱卿过谦了,对了,方才掷杯盏那位可是令爱?”
“正是小女。”
“哦,真是虎父无犬女,不愧是将门之后啊。”皇帝将视线又转向陆浅,此刻她正手忙脚乱,倒也没听见话题已然落到了她的身上。
“江公子你感觉如何了?”陆浅用手帕按着江邵年额头上的伤口,鲜血已然染红了绢帕,看上去很是骇人。
原来方才那盏茶杯不偏不倚恰好砸中了江邵年的额头,只因众人目光都被刺客吸引,倒是只有陆浅这个“肇事者”率先发现了自己的失手,急忙上前察看他的伤势。
“无妨,陛下正在唤你。”毕竟伤在头部,又流了不少血,江邵年此刻看上去很是脆弱,一张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显惨白。
“啊?”陆浅一愣,心中还没想明白喊她干啥。
江邵年抬手按住额头上的绢帕,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担心。
陆浅上前几步,行礼后便跪下静待这位皇帝开口。
“哦?不错,有胆识又有担当,陆爱卿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皇帝将她之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又见她面对自己时神色镇定,礼数得体,心中的赞赏又多了几分。。
又是一番谦让的客套话,陆浅跪在地面上只觉腿酸脚麻,当她听到“赏赐”这两个字以及后面跟着的那一长串赏赐名单的时候,瞬间精神亢奋起来,就连一时的腿麻也觉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