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当初丢失的孩童便尽数回到了自己父母的身边。
随后,城主府也传出消息,公子已经苏醒,经大夫查看后言病情已然痊愈,只是躺的久了,体虚,静养调理即可。
城内妖风尽散,阳光重现,将光芒静静的洒向每个角落。
一切都恢复成了当初的模样。
城主大喜,连连道那无尘道长是世外高人,派人出去寻找想请人回府上亲自替小儿和城中百姓道谢,可那无尘道长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活神仙啊。”城主听到下人回话后,望天而叹。
城郊湖心小亭。
薛思看着久不见面的故友,心中激动又有些怨愤,面上却只挂着浅浅笑意道:“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醉仙山自己不告而别,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无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无尘道长,你当初答应的我跟你一起的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你到底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
“……我没有答应。”无尘抿唇。
“你果然没有睡着!”薛思轻轻一诈便将当初的疑惑给诈了出来,不禁连连跳脚,怒道:“你装睡装的本事还真是出神入化啊!”
“把我一个人甩在那里,自己偷偷跑出来,无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不是人吗?不对,我就算不是人,可我也有心!你不见了我不会担心吗?你不告而别我不会胡思乱想吗?你若真的死了,是要留我又一个人过这漫漫岁月吗?”
无尘有些无言以对。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是吗?我们都没人要,我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结果呢?你把我丢到一边,自己嘴里说着赎罪赎罪的一个人跑了!”
“要赎罪,你最先要做的不应该是待在我身边先赎清欠我的吗?!”薛思越说越忿忿,忍不住拍着自己胸口道:“你把我一个伤号丢在一旁,自己跑了,这就是你的赎罪方式吗?”
“……”
“对不起。”
无尘握紧了拳,半晌,还是默默地松开了。
“呵,说的可真是轻巧。”薛思撇撇嘴,抱着胳膊看向湖面。
“我不能跟你一起。”
“你说我们一样,其实不是,我们,并不是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我们不都是一个人吗?不都是被抛弃的吗?不都是……”薛思有些急躁。
“不一样的。”无尘打断了薛思的话。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身份很相似,经历也相差不多,可有一样不同,我便不能和你一起。”
“哪样?”
“你可以控制住自己,而我,却是个未知数,除了饮酒外,谁也不知道我会因为何物或者何时再度发狂。”
“以往我都教导世人积福行善,勿多做杀孽,甚至因为你是妖,还逼你发誓。”
“可是到头来,杀孽最重的人,却是我自己。”
“你怨我不辞而别,所以,”无尘抬眸看着薛思,抬手抱拳,对着眼前人深深作了一揖,眼中再无一丝异样情感:“薛思,从今以后,你我便就此别过,各奔天涯,再不相见。”
说罢,转身离去,再无一丝留恋。
“呵。”看着无尘越来越远去的背影,薛思低下头,溢出一丝苦笑:“好一个各奔天涯再不相见。无尘,你好狠的心。”
“什么都想着自己一肩扛下,以为远离所有人,便不会伤害任何人。无尘,你总是嫌弃我幼稚,可是最幼稚的人,不是我,是你。”
抬眸,一滴滚烫的泪从脸上悄然而下。
蓦的,薛思仰天大笑,震彻长空。
许久,薛思终于安静了下来,神色已然恢复如初。
可是细细看去,却会发现那张脸上英气尽散,妖气暴涨。眸光婉转,眉目含情。身形妖媚,活脱脱一只狐狸,再无半点人形。
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视野尽头,薛思浅笑不语。
你若不想我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那从此便做敌人吧。
终了,或是你死在我手里,或是我死在你手里。
你救世除妖,那我便为祸人间。
你想离我而去,那我就逼着你主动来找我。
漫漫岁月,从此你我便以另一种方式相依而生。
故事终于讲完了。
姻儿坐在软垫上看着眼前的公子薛,只觉得他眼角似乎有些微微的湿润。
“你们这样多久了?”姻儿有些好奇。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那应该很久了吧。所以这次你才会取了方婉姻的魂魄,来逼着无尘寻你?”姻儿站起身来,问道。
“对呀。”公子薛端着茶碗轻轻摇晃着,碗里,早已经冷透的茶水透过陶瓷茶碗传递着丝丝凉意。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够看到我?还要跟我说这些?”姻儿将这个最在意的问题又问了出来。
薛思扬唇一笑,一脸神秘的凑近姻儿:“你猜?”
“……”无聊。
“好歹我也是个半仙之体,以后你就慢慢就会知道了。”似是解释一般,薛思哈哈一笑将话题带过。
“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姻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你说。”
“你明明知道他饮了酒便会发狂,为什么要让他喝下那杯酒?”
“你猜?”
“……”这人怎么老是让人猜。
“好了,不早了,许久没有说这么多话,我也乏了。”薛思讲完要说的话,毫不留情的开始逐客。
“哼。”辛苦自己跑了一趟,结果就听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
姻儿撇撇嘴,时辰确实不早了,该回去看看无尘了。
“喂!”刚跨出门,姻儿却被叫住了。
“干嘛?”姻儿扭头斜瞥着屋内又没了骨头的男人。
“替我好好照顾他。”话音刚落,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莫名其妙。姻儿对着门翻了个白眼挠了挠头。
明明就知道无尘根本看不到自己,自己也碰不到他,还说什么好好照顾,这不说了也是白说么?
回到宰相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钻进无尘的房间,毫无意外地看着仍旧在打坐恢复灵力的白衣道人。
看着依旧是那般不染风尘,依旧是那般与世无争。
可是那故事中的无尘,却比如今的这位白衣道人多了许多的生气。
姻儿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中又开始想念起她的白玉。
幸好,白玉只是个人,不是什么半人半魔,他有人的生气,不似无尘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
她要她的白玉永远开心,永远会笑,修仙什么的,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