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拿它怎么办?带回去养着?”
“嗯!它好漂亮!但是……”安安又犯了愁,“我平时寄住在文静姐和谷雨姐家,恐怕养不了……”
“……你可别说要让我帮你养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安安满怀期待的目光就投了过来。原本准备无视的我也只能叹口气,勉强答应下来。
“我可事先告诉你,我养过的鱼没有一条是寿终正寝的。所以你这条鱼扔给我养,养死了我可不负责。”
“邵青哥哥肯定能养好的,你的球鸽不是被喂得肥肥的吗?”
这哪是我喂的?它本来就这么胖!
“好啦邵青哥,快转过去,我要上去了!”
“转过去……?”我花了三秒钟才明白过来安安指的是什么,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转过身。
背后响起哗啦啦扬起水花的声音。
“安安,你衣服都湿了,冷不冷?”我闭着眼睛问道。
“衣服没湿啊,不信你看。”
这是我“可以转回来了”的意思吗?我一点一点把身子拧回来,惊讶地发现安安就穿着之前的那身衣服站在我面前,除了领口袖口外,一点湿渍都没有。
不可能啊,她确实是下了水的,因为头发仍然湿着。
“……你什么时候……?”
“嘿嘿,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
这不是废话么,难道在我全神贯注盯着你的时候?
“好啦好啦,我们不该回去了么?”
一说到回去,我这才想起抬头看一眼天色。夕阳的余晖仍在,本身却已经下降到了地平线以下。
“坏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匆忙检查了下装药草的筐,我被安安的采药效率惊呆了。充其量几个小时,筐被装满了四分之三。我毫不怀疑如果再给她几个小时,我们明天就能放假了。
我试探性提了提,整个筐重得不同寻常,根本一动不动。
“乖,出来。”
随着安安一声唤,筐内堆积的并生蕨一震,露出了个毛茸茸的狐兔脑袋。
这小家伙藏在筐里睡觉,鬼知道采来的药草被偷吃了多少?这个暂且不论,它小眼睛瞅了我一眼,立刻委屈巴巴跳进了安安怀里,脸上写满了“求安慰”。
我真想大吼一声:我把你怎么样了吗?!
这只肥兔子至少有七八斤重,它一跳出来,筐至少轻了三分之一。不能说很轻松,但至少搬得动筐了。
安安顺手从筐里检出一根药草,放在狐兔嘴边让它嚼着。我觉得没人能比我混得更惨了,不但待遇不如一只兔子,还得当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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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碳色的空中星辰仍未明,满月晕出周围整片云层的纹理。
安安进屋逗弄自己的新宠物去了,剩下我们三个人在外面轻点今天的“战果”。
“唉,安妹子采药速度果然无敌啊,某些人根本不能比,”小冬面对着并排放置的三个大筐,感叹道。
“你说什么?”名哲投来不善的目光。
“窝窝窝我说我采得太慢了得多加练习……”
风尘无奈笑着摇摇头,把采来的药草集中在一起。他从少些的筐中抓出一大捧放在最满的筐中,直到那个筐再装不下任何东西。
“今晚这筐药草会先被送回去,明天可别光顾着玩了,后面很多人都等着这药草救命呢,”他清了清嗓子,补充道,“今天都准时回来了,白教官说做得不错。”
“做得不错有没有奖励?”
风尘名哲习以为常,看都没看小冬一眼就转身走了。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把一脸委屈巴巴的小冬拖回了木屋里。
“太过分了!连点奖励都没有,真小气!”
“你想要奖励?好啊,”说着我从衣袋中抽出没了最外层包装的压缩食品,“喏,都是你的。”
“最外面的那层塑料包装呢?”
“给安安养鱼了,你就将就着用吧,把饭包上下夹着加热包,不至于蒸不熟。”
“养,养鱼……?”
“嗯,就是养鱼,所以什么都别问了,吃吧。”
小冬表示理解,到一边的木板上捣鼓饭食去了。说来也奇怪,忙活了一整天,我却到现在还不觉得饿。
又是一天这么将就着过去了,茫茫然不知自己所做所知所想。说句更夸张的,我连这是出来的第几天都分不清了。
云层厚重,连月光都被挡在飘荡的云雾后,很快连一丝一缕都不见了。我坐在窗边小桌前,一粒硕大的雨珠敲在玻璃窗上,迅速滑入窗台底下。
又下雨了。
这里的夏末真是个多雨的季节,和摇篮里正好相反。
一想起摇篮我就莫名地难受。那毕竟是我曾经的家,现在竟已习惯像从未有过关联的外乡一般称呼。摇篮里我曾经的挚友与仇敌,是否会就这么被瞒着消磨尽一辈子?
那句话说得还真没错,无知是福啊。尤其是自己的亲人实际上“不是自己的亲人”,得知这种事实……
雨很快下大了,伴着穹顶朦胧的雷霆。
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和别人争论过关于下雨打雷这件事。那时我们都还小,幼时的记忆也就只有零星残片还存在脑海深处。
「……妈妈和我说的,下雨会打雷是因为两朵云拥抱在了一起。」
「那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闪电会那么可怕?」
「没有,我就不怕闪电啊!它们一点也不可怕!」
「我觉得……下雨打雷,就像有些人他们就算想做朋友,却连拥抱都会吓坏其他人……」
我苦笑一声,看来自己逐渐长大,也逐渐坠入幽谷,是个必然。
自热袋中再次传来水沸的翻滚声,再过十分钟就能吃上热食。小冬早已经摩拳擦掌,就差围起口水巾拿着刀叉在旁边蹲候了。
望着窗外雷雨大作,恰如我之前社交账号上的签名。
纵使天晴好,但盼风雨来。
可风雨来了我却躲在屋子里,玩电脑刷手机聊骚去了。
“我听安妹子说,你们今天碰见岳龙了?”
“啊?”
思绪骤然被打断,我全身肌肉僵硬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小冬是在和我说话。
“她和你说了?”
“嗯……准确地说是她和名哲哥说了,名哲哥告诉的我,”小冬伸手戳了戳正在被加热的饭,烫得一缩手,“怎么样,壮观吗?”
“壮观……算是吧。当时还有一头龙,叫什么来着……”
“小黑?”
“对,小黑,”这名字太大众化,转眼就忘了,“安安说它在赶那只岳龙。”
“真可怜,兽潮都过了还要加班加点。”
“哈哈,你竟然知道加班?”
“我也是听说过的好吗?我又不是原始人!”
“是是,你不是原始人,你是吃货。”
“……吃货是什么?”小冬头都不抬,“这饭可以吃了吧?”
“这刚多久?熟了没有?要不再等一会?”
“可以了可以了,水都开这么久了。我先吃咯!”
没了最外层的隔热包装,叠在一起的饭袋和加热包烫到拿不起来。小冬不知从哪拿出一块布,拎着塑料包装一角,把自己看中那份饭提了下来。
“终于能吃上像样饭了,我容易吗我。”
听小冬这语气我忍俊不禁:“白天吃的什么?”
“炭烤兔腿,吃的是炭。”
“……名哲吃肉?”
“就没有肉好吗!烤完了全是炭,十一成熟!”
“噗……那你们还真是惨。”
“我都说了,这次让我来烤,结果他就是不听,偏要练手!”小冬越说越气,连饭勺都放下了,“我说你都练了好几年了,这是个天赋问题。要练回家练去,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一整天两个人就在野外干嚼烤炭!”
“哈哈……也没必要为了一口吃的和名哲生气吧?”
“我生气了吗?我完!全!没!有!生气!如果是我,肯定能把肉烤得……”
一谈到烹饪,小冬就开始滔滔不绝。我在一边坐着仿佛上了一节烹饪课,包括野外挑选食材的要点,以及不同肉质的烹饪方法与火候,直到最后调料的选择,事无巨细,就差给我纸笔做做笔记了。
“啧啧,你这也算是进得了厂房下得了厨房啊。”
“嗨,我可不像名哲哥,不会做饭将来讨不到媳妇的……这是我妈说的。”
“你才多大,就开始考虑这种事了,”我咂嘴感叹道,“你邵青哥我还是单身狗一个呢。”
“我妈说这事得早早考虑,不然老了就算会做饭也没人要了。我爸当年要不是饭做得好,人也长得帅,现在就没我了。”
我一口老血吞回了肚里。
“那你……呃,有心仪的对象了吗?”
“还没,”小冬嘴角还站着半颗米粒,“迟早会有的。”
骚年你哪来的信心?
“小冬你听我一句忠告,找老婆这种事可不是水到渠成那么简单的,首先你要……”
“我知道,首先要长得帅,其次要能打。”
“……”我无言以对,“你怎么不说还得有钱?”
“能打不就有钱了吗?你看那些有名的猎人,比如方教官,想要什么没有?”
小伙子有前途!我彻底哑口无言。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实在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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