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圣诞前夕。
鹿小七记得鹿母喜欢玫瑰,她平时攒下的零花钱足够买些礼物。她趁着放学时间,偷偷到超市里买了一把玫瑰形状的糖,放在书包里回家。
推开门,林逸坐在沙发上,鹿母和他聊得正欢。
“妈,我回来了。”她转向林逸,“林逸哥,你怎么来了?”
“小路,可能你得累一段时间了。一周年,杂志社还是想给你的书粉一些福利。大概有八千本的签名册,从今天起我会每天送一千本过来。”
八千?
任重而道远。
鹿小七可算是知道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箱子是干什么的了。
“小逸,今天在这儿吃饭?阿姨亲自下厨。”鹿母盛情邀请。
“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鹿母到不及四米远的地方切菜。
鹿小七认命地去拆那个快有她高的箱子,里面四摞折叠的画册,画册上的人物都是她小说中的人物形象。
林逸帮她抱出一叠放在茶几上,还从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拿出几支记号笔,“小路,加油!”
她活动活动手指,坐在林逸旁边,接过他递来的画册,熟练地签上“路与舟”三字。
转眼,画册已经签完五分之一。
这时,鹿母关掉火,冲着正在忙碌的两人道:“小逸,妹妹,吃饭了。吃完再签也行。”
林逸把签完的放回箱子,洗完手,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鹿小七搬出床下的小凳子,在鹿母对面坐下。
鹿母做的是她们的家乡菜,回锅肉、麻婆豆腐、梅菜扣肉,再配上一碗米饭。
她从来没见过鹿母把菜做得这么丰盛。
“林逸哥,你一来,我的伙食都变好了。”
林逸笑着却不说话。
鹿母听了嗤笑一声,“是,是我虐待你了。”
“这可不敢,是我自作自受来着。”
林逸在一旁笑出了声。
“吃饭,吃饭。”鹿母催着。
晚上点过,鹿小七揉着酸痛的手指,有种再也不想写字的想法。
林逸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大手上,轻轻揉搓着,眼里满是心疼。
“小路,要不剩下的我拿去印?别写了。”
她猛地把手一缩,“这可不行,怎么说也是对小舟们的心意,还是要自己做的才好。”
林逸对鹿母的手艺称赞不已,叫人搬上箱子依依不舍地离开。
鹿小七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在纷扰的社会遇见一些对她如此好的人。确实,她是幸运的。
剩下的七天,林逸每天下午准时出现在她家,等着她签完字,再帮她按摩小手,顺便解决了晚饭。鹿母每天变着花样做菜,不带重样。她也算是沾了林逸的光。
一月初,鹿小七打开微博告诉小舟们出新书的消息,看见不少留言。其中,之前她回复过的迷茫的小姐姐在不久前又发了条消息给她。
“路大,还有最后半年,我会努力的。希望半年之后,路大不用为我的事情分心。祝开心。”
这次鹿小七没有回复迷茫的小姐姐,从小姐姐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她心中的迷雾消散了不少。
林逸的杂志社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地帮她宣传,只要他有什么新动向,工作室总会第一时间发布消息。
又一年关将至,今年的年味儿比去年浓郁许多。
林逸早早地将年货备好,送到她家。
这里的其他租户在最近一段时间看见林逸频繁地出入鹿小七家,不少人私下问鹿母,以满足她们的好奇心,鹿母多次含含糊糊地回答她们,也就没人再问。
林逸带来的年货中有几盒给鹿母的保养品,鹿母乐开了花,直夸他懂事。鹿小七见几条红色的小裙子摆在沙发上。说实话,她不太喜欢那么鲜艳的衣服,偏偏鹿母觉得不错,她只好顺着鹿母的意思。
大年三一早,鹿小七从床上起身。窗上满是洁白的霜花,推开门便是皑皑白雪。
“妹妹,妈妈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鹿母语气充满愧疚。
她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好。”
鹿母和鹿小七说了外公的事情。
外公在去年查出患了癌症,只剩下一年左右的时日。
“妹妹,妈妈希望你外公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过得好一点,所以想给外公多汇点钱过去。”
“妈妈,给外公外婆汇钱是应当的。”
银行开门后,鹿母就把钱汇给远在老家的母亲。
半年很快过去。鹿小七在这期间陆续出了三本书。
六月中上旬,迷茫的小姐姐参加高考,鹿小七从高考第一天就开始准备给小姐姐的礼物——三本新书,一封信。
高考完的晚上,鹿小七登上微博。果然,小姐姐已经发了一大段话,看得出来,小姐姐已经放下了对那位男生的执着。
和小姐姐聊了挺长时间,鹿小七发现自己是个话唠。
她让林逸以杂志社的名义送小姐姐一份礼物。林逸联系上小姐姐之后到她家把礼物取走,把那一盒子书送上旅途。
六月下旬,鹿小七最后一次去少年宫。
她先到舞蹈室上课。课程结束后,她把装在书包里的一盒无脂巧克力送给辛老师。
“小七,怎么……”
“老师,我以后可能不会来上课了。老师,这是专门为您买的。”
辛老师不禁感慨。
“小七,谢谢,老师很高兴。你刚来的时候,老师因为你的基础比不上其他同学而格外关注你,但是后来老师发现你有一种别人比不了的气质。”新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着,“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小七,老师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一位学生,老师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前途。”
鹿小七没有想到辛老师会和她说真么多。
下午,鹿小七带着托林逸帮她买的八音盒去上课。
今天她比平时更专注,比平时做得更好。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她把八音盒送到陈老师手中,对陈老师深深鞠一躬。
“老师,谢谢您这一年多的教导。因为家里的原因,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上课了,给您添麻烦了。”
陈老师慈爱地看着她,几份钟都没有说话。
鹿小七看见陈老师眼中闪动着的泪花,突然舍不得这位如母亲般的老师。
“唉——”陈老师叹一口气,“小七,你是老师带过的最有悟性的学生,甚至比你大的哥哥姐姐都比不上你。记得以后要回来看老师,知道吗?”
“好。”她将胸中的苦涩压下,笑着面对陈老师。
最后一次同张老师见面就在领成绩单的那天。她感激这位一直支持她的老师,正因为张老师给她的帮助太多,她想不到应该用什么礼物去表达她的感激与不舍。
领成绩单的前一天,她还是没有想好,最后决定写一封信。
她把信送到张老师手上时,还是觉得羞愧。她没有想要当面和张老师道别,只拿了成绩回家。
七月初,鹿小七和鹿母踏上回家的火车。她想,她没有和林逸告别。
披着深绿色外衣的火车,静静
地停靠在站点,等待出发时间的到来。穿梭于车厢的人们,满怀归乡的喜悦。
这时火车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听着窗外叫卖人的吆喝声,鹿小七仿佛有了对远方家乡的期待。
绿皮火车似与沿途苍翠的树叶融为一体。
火车“隆隆”地翻过秦岭,睡梦中的人们毫无察觉。未到六点,车厢里就有了说话声,“嗡嗡”的声音钻进鹿小七的耳朵,她从床铺上坐起来。
在她对面,鹿母紧紧地抓住身旁的挎包,尽管鹿母正熟睡着。鹿小七把被子叠好放在脚边,看着越来越多的来往的人们,时不时还有小孩的叫嚷声,啼哭声。
火车并不平稳,小孩会因颠簸跌坐一旁,这时,孩子的家长将他一把抱起,向着自己的床铺走去。虽说孩子家长嘴里总会教育孩子,但不难看出家长满满的担心。
鹿小七在这一车厢的人中,将自己置身事外,看着一幕幕发生。
“妹妹,要吃早饭吗?”鹿母醒来发现鹿小七坐在对面,一脸清醒。
她把书包中的水果拿出来,“我吃这个。”
鹿母知道鹿小七饿不着自己,躺下又睡着了。
虽说长途路程,泡面和火腿是标配,但她可不想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就没让鹿母买。
“早餐来了——有人要买早餐吗?”餐车的工作人员推着一个小车过来。
“请问早餐都有些什么?”
乘务员停下,“有小米粥,鸡蛋,小笼包。”
“那就一个小米粥,一个鸡蛋,一屉小笼包。”
“好的,请稍等。”乘务员装好递给鹿小七,“一共七元。”
鹿小七接过,结账。
鹿母再次醒来时,小桌上多了一份早饭。
“妈妈,吃饭了。”
鹿母洗漱完,坐在靠窗的凳子上吃着。
“你女儿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省了不少心吧?”中铺的阿姨羡慕地说。
“她从小就懂事,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鹿母语气中充满了欣慰。
女人的天性使然,鹿母和那个阿姨很快聊在一起。
坐火车的时间一长,再美的风景也没了欣赏的心情。
好容易盼到火车进站,夜幕早已降临。
出站口,黑压压的一片。其中两位使劲向鹿小七的方向挥手,她认出来,是大姨和大哥。
“老四,这里!”
鹿小七被鹿母牵着,顺着人流向外走去。
“妹妹,叫大姨,这是哥哥。”
“大姨,哥哥。”她在家人面前总是乖巧的。
鹿小七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心中有归乡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