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留下?”孟秋蘅看着她问道,发里那几颗珍珠在刚升起没多久的日头底下莹莹发亮,她还戴着它们,却让他烦躁起来。
从最开始说要回上庸城,孟秋蘅就看得出来,沈涟漪并不愿意回去,这八年来他不是没带她去过别的地方,但她从没有流露过不愿意再回上庸城的意思,只有到了凤城,到了韩府!
韩应清果然是他的克星,无论他喜欢谁,都会被他勾走!
刹那间,孟秋蘅又有了杀死韩应清的冲动,也许杀了他,阿漪就不会再想着他了。
沈涟漪没想到孟秋蘅半天没开口,开口就问了个这么奇怪的的问题,不禁愣了下,小声道:“这里又不是阿漪的家。”
她知道方才韩夫人问她那句话的意思,可这里不是她该留能留的地方,也不是能长久收留她的地方,而她更怕惹怒了孟秋蘅,再被他送进韩府给韩应清做妾,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无论什么人她都不愿意。
孟秋蘅闻言也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是了,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总要跟他回家的。
“东西让丫鬟去收拾,脸色这么差,再去躺会儿,晚间我带你去灯市。”孟秋蘅说道,心底郁气不见,连声音也柔和起来。
沈涟漪只觉得受宠若惊,一时间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多关心的话,好在孟秋蘅现在心情好起来,也没在意她呆呆的模样,反而握着她的手将她送回院中,吩咐丫鬟打点好行装才离去。
留在院中的丫鬟见柳歆蓉和沈涟漪一块去,现在回来的却是孟秋蘅和沈涟漪,又听沈涟漪要走了,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都一一应下来。
孟秋蘅走后沈涟漪才回过神来,脑袋里却有些乱了,拿不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孟秋蘅比前世更难琢磨明白。
沈涟漪和柳歆蓉是偷跑出来的,所带的东西不多,在韩府也不过住了三日,两个丫鬟很快就将行装打点好,请她过目,然而沈涟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淡淡的瞄了两眼就点头过了。
不过那两眼里沈涟漪也发现,她的衣裳似乎都是桃红杏红这样娇嫩的颜色,鞋袜也是如此。
这一世的她喜欢这种颜色?
等丫鬟都出去了,沈涟漪才缓缓皱眉,她这两日也没仔细瞧,只是丫鬟给她准备了什么衣裳,她就穿了什么,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却喜欢不起来。
前世她便总是穿各种浅红色的衣裳,起先是因为金桂坊的教习说她穿桃红最出挑,艳而不淫最能勾住男人钱袋子,那时她还不懂,后头懂了也无可奈何,只想多攒些钱能傍身,不料还没攒下什么钱就被孟秋蘅赎了出来。
孟秋蘅也说她穿那身桃红好看,她就照着外边姑娘喜欢的样式多做了些穿给他瞧,却再得不到他青睐,直到后头进了韩府,她才不得不将那些都抛弃。
当时心疼不舍,现在再回想起来倒觉得有些可笑了,她的喜欢因孟秋蘅而起,也因他而亡,却从未真得他另眼相看。
沈涟漪合上眼,将那些过去都赶走了,缓缓沉进梦中,她昨夜确实没睡好,只是噩梦,依旧如期而至。
被唤醒时已经快到晌午,她睡了一个时辰,柳歆蓉也回来了,正唠唠叨叨的说她没义气,扔下她一个人先回了上庸城。
沈涟漪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勾起些笑轻声道:“说不准我先回去受了罚,伯父伯母见我凄惨,就舍不得责罚柳姐姐了。”
“舍不得才怪了,谁需要你去得我好像多没义气似的。”柳歆蓉翻了个白眼,柳府上下虽然宠着她,可规矩是规矩,这回她离家出走,阿爹不让她跪祠堂才是怪事。
沈涟漪急忙点头:“是阿漪以小人之心度柳姐姐的君子之腹了。”
这话换来了柳歆蓉一个更大的白眼:“少贫嘴,既然阿漪妹妹你自己决定要回去的,我也不好拦着你,省得孟二哥哥又给我摆脸色瞧,不过阿漪妹妹你可记住了,别再傻乎乎的往琳姨身边凑,有什么事就让丫鬟去找孟二哥哥。”
早先前柳歆蓉便知道孟夫人不喜欢沈涟漪,见她吃过几次亏后便私底下提醒过她,怎知这丫头看着剔透,内里却是个实心的,明知孟夫人瞧她不顺眼,还日日往孟夫人跟前儿凑,那不是给孟夫人找不自在么?
换做是柳歆蓉自己,若是有个瞧着不顺眼的天天往她跟前儿凑,便是表现得再殷勤乖巧,也恨不得打死了才好,看着就惹人厌。
沈涟漪听她指点,抿唇笑了笑应下来,不料还是被柳歆蓉戳了脑门:“别每次都答应得好,要记着才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就跟丫鬟说,你忍着也没人会知道,更没人会记着你的好,只会当你好欺负而已。”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有很多人欺负她似的?
沈涟漪不解,柳歆蓉见她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只觉得她这颗脑袋真是榆木疙瘩做的,怎么教都教不会。
“算了,孟二哥哥这次回去也不会再出门了,你就老实跟着他,饿不饿,该吃午饭了。”柳歆蓉叹气说道。
沈涟漪越发不解,她原以为这个身子先前是同柳歆蓉一般的胆大,可现在听她说着,怎么倒像个胆小鬼似的?
因孟秋蘅今日要回上庸城,午饭便安排在前院里,韩老爷也难得晌午就回来了。
沈涟漪同柳歆蓉到了前院里头时,人都已经到了,行过礼便入席上菜。
还是前次的位置,沈涟漪低头默默数着碗里的米粒,韩夫人已经瞧出来两人之间不对劲,对她这幅模样也没有惊讶,只是暗暗摇头,柳歆蓉见了则有些不高兴,瞄了眼孟秋蘅,见他心情还不错的模样,应当是要回上庸城的缘故。
她瘪了下嘴,轻咳声道:“阿漪妹妹你怎么了,也不动筷子?”昨晚在汇宾楼她就看出来了,有孟秋蘅在,沈涟漪就有些放不开,连筷子也不好意思伸得远了,先前分明不是这样的呀。
柳歆蓉想不出来原因,只当是孟秋蘅把她吓得胆小了,心底越是埋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