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日,他们之间竟然便到了这步田地。
那些柔情蜜意还在眼前,南宫皓月早忍不住满面泪痕,若非他死死的握紧双拳,只怕他此刻已经折返回去,把人紧紧的抱入怀中了。
他呆愣在原地,心里酸酸涩涩的想起这些日子里的点滴,只觉得满心里全是痛,越是甜蜜便越是疼痛。
沉默许久,他才听见身后一声浅浅的叹息。
“我对一个人……动了心。”
慕无霜苦笑着道,她迷迷糊糊的看着手心里的头发,“却不知,他心里,有我么?”
南宫皓月蓦然间回过头来,却只看见慕无霜跌落在地的身体。
“无霜!”
他纵身前去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高声的叫着太医的名字。
她身上的伤口又撕裂了开,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寝衣。南宫皓月骤然间便恨起自己的执拗!为何不早些回头?!纵然她是逆臣之女又如何,纵然她最初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又如何,只凭这一番话,他也该早些回头!
“皇兄!”
“玉泽!你来得正好……无霜她……”
“皇兄不必惊慌!”
南宫玉泽安抚的按住了南宫皓月的肩膀,“皇嫂她只是因为刚刚醒来精神不济,加上久未进食体力不支,无法承受过于剧烈的情绪才会如此……只要好生休养便是,并没有什么大碍!”
南宫皓月闻言稍稍定了定神,他小心的把慕无霜放回床上,又让子亚将帘幕拉好,小心的给她换药,重新包扎。
“……皇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跟皇嫂……为何会……”
南宫玉泽将情绪不稳的南宫皓月带出了卧室,又给他斟了一碗热茶。
“玉泽……”
南宫皓月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双手笼着茶盏,眉宇之间满是惊疑不定,“二十年前的言侯旧案……你有没有听说过?”
南宫玉泽闻言也是一愣,他轻轻皱起眉头,点头道,“若皇兄说的是二十年前,言侯里通外敌私相授受被满门抄斩一事,玉泽也有耳闻。”
“那……当年的事……你可知道一些细节?例如,言侯的夫人子女,尸身可曾找到?”
南宫玉泽摇头,“当年的旧事距今也算有了些时日……现在再想去查,只怕能找到的机会很小……皇兄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父皇一向忌讳朝中官员言语间提及言侯,如非必要,皇兄还是不要去触父皇的逆鳞了吧。”
“若是说。”南宫皓月恍若未闻,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若是说,有一日,有人同你说,言侯爷的子息尚在人世,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皇兄?”
南宫玉泽皱起眉头,起身把这个小小书房中所有的门窗都紧紧的关合。
“皇兄为何一定要问这些?当年的事,是父皇身边的金甲卫亲自督办的,据说做的非常干净,言侯绝不可能尚在人世,更不要说子息。”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南宫皓月垂眸,“若是言侯真的有后,而且,这个人就是你的皇嫂呢?”
“皇兄……你……你说什么?”
南宫玉泽吓了一跳,他震惊的看着南宫皓月,似乎是在确定他所说的真实性。
、“皇……皇兄……切莫开这等玩笑……”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南宫皓月抬起头来,锋利的视线直望向南宫玉泽,“这是方才无霜亲口对我说的……她就是二十年前就该死了的言侯爷的独女。”
“皇兄!”
南宫玉泽大吃一惊,“皇兄!此事非同小可……皇嫂若真的是当年的言侯之后……那她回到朝中,岂不是为了……”
“不错。”南宫皓月点点头,“她回到朝中,便正是为了伺机煽动我或老五逼宫,以报当年杀父灭族之仇。”
“什么!”南宫玉泽以及吓得不能言语,他万万想不到,这样的话竟然会被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皇嫂如此谨慎小心的一个人,玲珑七窍百孔心肠,如何会将这些话都说出来?”
“她想要收手,不想继续下去……这才被她母亲如此毒打。”
南宫皓月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南宫玉泽巨大的震惊之后很久才平静下来,他呆呆地看向他的皇兄,口中问道:
“那……那皇兄以为……皇兄以为如何?或者说,皇兄相信吗?”
“我信。”
南宫皓月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她若想要瞒我,以她的心思,自然不可能被我发觉。如今她将一切都坦然相告,我必是要信她的。”
“那皇兄打算怎么做?”
南宫玉泽皱起眉头,“皇嫂毕竟是天机阁的人……若是父皇果真有个万一,到那时只怕你我万死也难逃其疚。”
“事到如今,我们只好瞒住……玉泽你记住,这个消息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一个字,便是走漏了一星半点儿的风声,我与你皇嫂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皇兄放心。”
南宫玉泽点了点头,“玉泽知道厉害,此事定然会让它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透露出半个字去。”
南宫皓月点了点头,正当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太子爷,王爷。药已经上好了!”
子亚这个小姑娘办事伶俐,一向颇得南宫玉泽重用。南宫皓月满意的点头,南宫玉泽吩咐了一声好生看护太子妃,便对着南宫皓月道,
“皇兄,这几日我要回宫去了,宫门森严,出入不便。我便将子亚子文两个留给皇嫂。若是有个万一,也好及时应对。”
“这样也好。”
南宫皓月点点头,“多谢你……回宫之后替我问候宛嫔娘娘,许久未见,不知她是否安好。”
南宫玉泽闻言也是一笑,“母亲一直说挂念你,只可惜你已经出宫,不得随意进出宫闱内苑,否则母亲是定然见你一见的。”
“宫规森严,下次晦日,我若有机会,一定会入宫去探望她。”
“那……皇兄你好生照应皇嫂,我便先走了。”
南宫玉泽对着南宫浩月深深的一拱手,“日后若是皇兄有什么难处,万万不要瞒着我。”
南宫皓月知道他指的是慕无霜一事,心中感动,一路将他送出府门才折返回来。
太子府中如此波涛涌动,天机阁内也是不得清闲。
“无霜竟然跟我说,她要放弃复仇!”
叶慈心自那日从破庙之中归来便一直气愤难平,“果真是贱坯子!我养她二十年!竟然抵不上这么几日!”
“夫人息怒。”
一个面目狰狞的老妇人从角落里走出来,她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疤痕,眼睛也瞎掉了一只,她慢慢的走着,是不是还要咳嗽几声,
“无霜小姐只怕也是一时糊涂,待她想明白了自然会好的。”
“哼,一时糊涂?!”
叶慈心气得要命,“就是个贱坯子!当初若不是她……”
“夫人息怒。”那个老妇人止住了叶慈心未完的话语,接着说道,“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夫人打算如何应对?”
叶慈心闻言,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听说最近江尚书的儿子正在调查无霜的身份啊……那么,也不好叫这位痴心的翩翩公子空手而归不是?”
“夫人的意思是要放出风去,让江漓然知道无霜小姐的身份?”
“不仅是他。”
叶慈心笑得邪恶,“皇后不是也在找她么?就让他们两个一起明白明白吧。”
那个独眼的老妇人应了一声便转身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去了。
数日之后
“然儿……这是……”
“回禀父亲……这里面所装的玉佩,便是挂在侧妃娘娘腰上的那一块。”
江漓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方的锦盒,江尚书抖着手指将这只锦盒打开了来,只见里面正静静的躺着一只翠绿的环佩,上面刻着首尾相环的一尾凤凰。
“父亲……这……便是当年,你送给言侯为聘的礼物吗?”
江尚书时隔二十年再见旧物,感动的老泪纵横,他将那玉佩抓在手中揉了又揉,似乎在皆它怀念自己多年前的老友一般。
“是……当年我将这枚传家的古玉送与言侯为聘,便是希望我们两家能永结秦晋之好。却不想,他竟然遭遇如此飞来横祸,无端端的罪名竟然要了他全家一百三十五口的性命……”
他泪流满面道,“我原以为他的后人也已经走了,却不想竟然真的将这个能为他平反昭雪的人盼了回来!
然儿啊……你父亲我为官数十载,清正廉明,从未做过有悖良心之事……唯有对我这老友,我却是始终有所愧疚……我根本不相信他会做什么谋逆之事!当年在言侯府中搜出的所谓证物,分明是伪造了来栽赃嫁祸用的!
只可惜,皇上当年被过分羞怒冲昏了神智,竟然连问也没再问上一句,便判了侯爷满门抄斩!咳咳咳……”
他说的太急又咳嗽起来。江漓然忙扶住他的身体,将他搀扶到了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然儿……言侯爷……若是真的在天有灵,定然会十分心寒,他大概要质问我,为何身为老友竟不敢为他在圣上面前申明冤屈……”
“侯爷定然懂得父亲的难处,定然不会如此的。”
江漓然看着颓然的父亲,颇有些心酸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