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也知道父亲的难处,必然不会怪罪您的。”
“唉……”
江尚书颓然的叹一口气,又用他那双带着期冀的苍老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玉佩,“如今,他的后人终于回来了……然儿,若是来日,她有什么难处,我们江家一定要尽力协助,万不能推脱犹豫,举步不前。”
江漓然垂首称是。
从江尚书的书房走出来,江漓然的内心一直情如鼎沸。果然如此,无霜她竟然真的是当年言侯爷的女儿!
她与自己是曾有婚约的!那么她千辛万苦回到朝中,嫁与南宫皓月为妻,未必是因为喜欢。或许……或许只是为了给父亲洗清罪孽,嫁给南宫皓月这个太子的身份而已。
那么,自己也是有机会的?
曾经自己碍于君臣有别,不得不默默守护在她身后,而今知道了真相,为何他却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把?明明他与她早有婚约,假若没有当年的那些变故,她理所应当是自己的妻子。
而且……这枚玉佩,是她的贴身之物,她还带着!那日江清婉对她下了药,她质问自己的语气是那么失望。
从始至终,她也一直对自己多加青眼不是吗?
江漓然暗暗地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眉目间渐渐有了几分凝重,亦多了几分暗喜。
宫墙之中,处处金碧辉煌雍容大气。此处却有一间雅致的楼阁,帷幕飘荡,驻于一潭碧水之上,水面上白莲簇簇,亭叶相和,翠绿的荷叶与白嫩的莲瓣在风中轻轻摇摆,荷香便裹在风中传了过来,很是有几分清雅脱尘的韵味。
那凉亭的层层帘幕后,有奴仆两人。坐在八仙桌旁的粉衣女子容貌秀丽,樱唇杏眼,眉目间很有几分机灵的气息。
跪在她身前的少女一身水蓝宫装,正在向她禀报一些什么事情。
“你说……江漓然,竟然对我那个便宜嫂嫂动了心?”
她杏目微动,放在桌上的一双纤纤素手渐渐紧握成拳。
“回禀公主,冬儿这几日在宫外,听说了不少江公子和侧妃娘娘的事……听说当日侧妃娘娘在驯马场不慎落马,便是江公子舍身相救……此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哼!哪里来的野丫头,费尽心思嫁给我皇兄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勾引我的然哥哥!”
南宫文心一双素拳狠狠的锤了几下桌子,秀丽的脸上一双优雅的柳叶眉紧紧的皱了起来,她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句,又问道: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冬儿微微低头,又接着道,“听说江二小姐自从知道了江公子喜欢侧妃娘娘一事,便一直处心积虑……上次在她的寿宴之上,她竟然用催情药迷昏了侧妃娘娘,欲……欲行不轨之事。好在此事被江公子通禀给了太子殿下,这才没有闹出大事。”
南宫文心听冬儿说完,表情不由得难看起来,她冷笑一声道,“她那哪里是为了她哥哥?她觊觎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不过是想借然哥哥的手侮辱了那个慕无霜她自己好借机上位罢了。”
南宫文心说完,面露不齿之色,“虽然我讨厌这个慕无霜,但是这种下作的行径……哼,尚书大人家学深厚极有渊源,却不料竟然教出了这么一个心思狠毒行事卑污的女儿来。若非她是然哥哥的妹妹,我一定不会容她嚣张到这个地步!”
冬儿颔首道:“公主说的是,那如今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那种下流的手段我是绝不屑去用的,就算是为了然哥哥。”
南宫文心娇嫩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也不知这个慕无霜究竟有什么好,皇兄和然哥哥一个两个的,都围着她团团转,弄的神魂颠倒……”
她焦躁的起身,“冬儿,我也好久没去母后那里走动走动了,今日烦得很,想去母后那里散散心。你便随我一同过去走走吧。”
冬儿起身恭敬道:“是。”
而此刻,皇后宫中,一个浑身漆黑,带着一方鬼脸面具的男人正单膝跪在地上。
“暗七,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皇后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暗室里,显得异常森冷。
“太子府内近日似乎非常慌乱,据说是侧妃出行久久未归,太子带人寻找时发现她倒在一个皇庙之中。属下唯恐离得太近会被太子身边的人发现。只能等太子等人走后才进入那个破庙。”
暗七顿了顿,接着道,“属下进入时,只在地上看见了一枚沾了血的玉佩,可是还没来得及捡起,就看见了尚书府的大公子也进了破庙。属下只好藏在房梁之上。”
“江漓然?他去哪里干什么?”
皇后疑惑的问道。、
“属下也并不知情,但是尚书府的大公子似乎很震惊的从地上捡起了那枚玉佩……属下只好跟着他回到了尚书府中。却听到了他和尚书大人的交谈……言语之间,似乎提到了——言侯。”
“你说什么?”
皇后大惊失色,纤纤细指几乎捏碎手里的杯盏,她端庄雍容的脸上混杂了惊恐、慌张和一些暗七看不懂的东西,她凤眸大睁,盯着暗七的眼神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说……他们提到了谁?”
“言侯。”
暗七道,“尚书大人说,这枚玉佩是他给言侯的聘礼,言语之间,似乎在说侧妃娘娘是言侯的女儿。”
“什么!”
皇后慌乱的后退一步,几乎站立不稳。她表情复杂,努力的定了定神,声音更加森冷了几分。
“暗七,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确定没有听错?”
“属下所说句句属实,皆是尚书大人和尚书公子所言。”
“好……你,你先下去吧。”
皇后无力的瘫坐在一把圈椅上,她表情凝固,看着暗七转身离去,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公……公主……”
“嘘!别说话!”
南宫文心压低了声线对着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冬儿说到。
她本想来皇后宫中散散心,不想刚进来就发现不对劲,宫中原本有无数的宫女太监,此时竟然都不见了踪迹。
她疑惑的往前走了走,刚靠近皇后的寝居,便听见一个陌生的男音正在说些什么。
南宫文心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宫里进了刺客,正想叫人来,便听见皇后冷冰冰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皇后平日里端庄文秀,何曾有过这样冰冷失态的时候?!
南宫文心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悄悄的藏在门外屏风之后,听完了全程。不由得大惊失色。
言侯的女儿!那个慕无霜竟然是……竟然是二十年前那个勾结逆党意图不轨的言侯之女!
冬儿早吓得脸色发白,她两股战战的立在南宫文心身侧,罪臣之女竟然嫁与了太子为妃!这,这可如何是好?!
南宫文心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本来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手段高超,竟然能同时勾引的她的皇兄和然哥哥都魂不守舍,可是如今听来,这个人竟然是目的不纯!
她自然也听说过二十年前,言家一百三十五口被灭的惨案,当下便不由自主的想到。
这个狐媚的女子,时隔多年返回朝中,费尽心机的嫁给了她的储君皇兄,究竟目的何在?她是不是想利用自己皇兄的身份意图不轨?还是想害的他们君臣离心,以至于倒戈相向?
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南宫文心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不动声色的带着冬儿悄悄离开了皇后所居住的常坤宫,心中却已经有了计划。
她绝不能看着这个女人为祸朝纲!无论是为了她父皇和皇兄的安危,还是为了她的然哥哥,她都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翌日,尚书府中。
“参见五皇子殿下。”
“漓然不必多礼。”
南宫宸微微一笑,他一向喜欢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尤其是对待江尚书这样的大儒之家的公子,更是日日保持一副相亲相近的模样,因此在士林之中,名望颇高。
江漓然将人迎入府中,客套的寒暄了几句,清茶饮过三杯,南宫宸终于开口道:
“漓然今日请我来,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
“实不相瞒,殿下。” 江漓然有些尴尬的叹口气,“今日请您光临寒舍,原并非是漓然有事相求……而是舍妹,想要与殿下见上一面。”
“江二小姐?”
南宫宸顿了顿,微微变了脸色,“本王还记得当年本王来拜访二小姐之时,可是吃了不少的闭门羹。不知今日,二小姐为什么要请本王来府。”
昨日南宫宸收到了江漓然的拜帖,说请他来府中一趟有要事相叙。却实在没有想到,邀请他来的竟然不是江漓然,而是江清婉。
“这个……微臣也不知道。还请五皇子殿下原谅小妹当年不懂事的时候做出的无心之举……她,她已然在后院等待皇子多时,还请皇子赏脸。”
“既然是漓然相求,本王便去看看也无妨。”
南宫宸出了房间,走进尚书府中的走廊时略停住脚步,眸色微转,狭长凤目中晦暗不明。
引路的丫头小雅走过来,很乖顺的样子垂首道:
“五皇子请小心脚下,”走到转弯处,小雅又提醒了一句,“五皇子殿下此处有台阶,请小心一些。”
南宫宸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迈下十几级粗石砌成的台阶,转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经过三四间小院,终于停在了一处清逸的院落之前。
小雅拍拍门,示意里面的丫头把门打开。
“铮儿,五皇子殿下来了……”
院门很快打开,一个身着素雅衣袍的女孩子恭敬的对着南宫宸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