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山下,有两个身影。
走在前面的是个男子,温儒尔雅,白衣胜雪,正是书生。他身边跟着一名清秀女子,碧绿衣裳,肌肤胜雪,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二人气定神闲,跨出一步,便至七八尺外,比别人用轻功赶路也慢不了多少。
“公子,您知道小如姐肯定是回去捣乱的,怎么不着急回去啊。”绿衣女子问道。
书生微微一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偏偏又来骚扰客,让她们玩玩吧。”
他似乎早就料到有人来,也料到来人会被作弄。
绿衣女子轻笑,道:“公子可知这次是谁派来的呢?”
书生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有些苦恼,道:“我好像记不得还欠谁的了,小玉,我是不是变老了,老糊涂了。”
书上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生找遍江湖也没找到有人名叫颜如玉,退而求其次,寻了三名书童凑齐,小颜,小如,小玉,这绿衣女子便是小玉。
小玉莞尔一笑,道:“公子,您不是老了,您记性一直就不好。”
书生恍然大悟,突然就不苦恼了,道:“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又问:“对了,我还欠几个人的?”
小玉掰着手指数,道:“武林盟主凌傲天一本书…风南山庄柳风南一本书…少林玄风大师两本…密室大师张巧手三本,可是他死了,用不着还了…”
书生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道:“欠死人的,才难还。”
小玉眼神闪烁,问:“公子,张巧手死了,替他报仇算不算还人情?”
书生摇摇头,道:“不,他没有要我替他报仇,自然不算,他提出的要求,才算。”
小玉松了一口气,道:“他给柳风南建完密室就死了,肯定是柳风南害死的,如果替他报仇的话,会引发江湖震动的。”
书生表情严肃,道:“小玉,如果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柳风南害死的,就不可以妄下结论。”
小玉跺了跺脚,道:“这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呀,公子!”
书生抬起头望天,仿佛在自言自语:“必须要有证据,张巧手死在自己家的时候,柳风南并未离开风南山庄,他不是直接杀害的凶手,就算是他指使,也得找出那凶手出来指认。”
小玉狠狠跺一下脚,道:“呆书生,臭书生,气死我了,你去找证据吧,不理你了。”
说完,绿影一闪,人已到了两丈之外。
书生苦笑一下,因为证据的事,他可没少惹小玉生气,抬起脚步就追,他不见得追得有多快,偏偏几下便追上了。
女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嘴上骂得越凶,说不定心里越喜欢,明明说不理你了,书生一开口,她又忍不住搭话了。
中午,太阳高照。
书生上了山顶,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站得笔挺的刘枫。
书生惊讶,道:“是你?”
书生竟然认识刘枫。
刘枫似乎没有听见,依旧笔挺地傻站着。
书生上前,伸手往他肩上一拍,一股气流贯穿他全身,脖子上的细针被震飞,身体瞬间恢复了正常。
刘枫忙行礼,道:“在下风南山庄刘枫,遵庄主吩咐,将信送到书生手里。”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再拿出匕首割开衣服,从衣服内层里翻出一张小纸条,一并递过去。
书生继续追问:“你竟然还俗了?”
刘枫面无表情,道:“在下现是风南山庄的人,已断绝过往,往事请勿再提。”
书生深深看了刘枫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接过纸条和书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吸血蝙蝠。
鲜红刺眼,竟是用鲜血写的。
再拆开书信,信里就是柳风南简单的寒暄:
吾之书友,当年月正圆,与尔相见恨晚,时光匆匆,吾已年过半百,望有机会一起把酒言欢。
书生看了一遍,又一字一句地认真看两遍,神情凝重,问:“你们可曾听说吸血蝙蝠?”
毒红颜和唐如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书生跟前,一齐摇头。
刘枫也不知,柳风南并未和他提起这件事。
小玉沉吟了一下,道:“西域有吸血蝙蝠传说,南海孤岛上也有吸血蝙蝠。”
书生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南海孤岛的吸血蝙蝠并不吸血,西域的传说也一直无人亲见,我是不信的。”
小玉也点了点头,问:“风南山庄难道有吸血蝙蝠出现?”
刘枫摇头,他只负责送信。
书生也没有做声,将纸条和信递给了她。
毒红颜和唐如忙凑上前一起看,刘枫站在原地未动,庄主不告诉他,他便不去看。
“这封信写的没啥啊,就是请公子去喝酒聊天呢。”唐如大失所望地说道,她还以为有啥刺激好玩的事呢。
毒红颜却紧锁眉头,似乎想找出话里的意思。
小玉轻笑,道:“小如姐,这信可不简单,大有玄机呢。”
唐如听闻,兴趣大增,再仔细看了一遍,问:“哪有玄机?我怎就没看出来。”
毒红颜面露不屑,淡淡说道:“嘁,怕死之人,写个信都故弄玄虚。”
小玉抬头看向书生,书生点了点头。
小玉欣喜,道:“单看书信,就是给朋友的一封寒暄信。”
唐如点点头,道:“这就是一封普通的寒暄信。”
小玉道:“这封信要和纸条一起看,才是柳庄主的真正意思。”
唐如道:“真正意思?”
小玉道:“先看纸条,吸血蝙蝠,就是说柳庄主可能见到了吸血蝙蝠,鲜血代表他的处境,非常危急。”
唐如道:“不错,但是玄机呢?”
小玉道:“结合纸条看书信,第一句,吾之书友。”
唐如道:“书友,就是书信朋友。”
书生笑道:“非也,我与他从未有过书信交往。”
小玉道:“书友,是提醒公子,与他有一本书的交情。”
书生点头道:“他确实帮我找过一本书,我欠他一份情。”
在书生看来,情义不分轻重,一本书是一份情,一条命也是一份情。
不止柳风南,很多人认为他迂腐。
书生有自己的准则,诚信也好,迂腐也罢,自己认为对的,就会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