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躁,乃比武大忌。
人一急躁,就容易露出破绽。
但此刻的柳风南,却是慌乱得有点急躁了,被大漠飞鹰近身,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很少有人能临危不乱。
柳风南也不例外,他情急之下,竟然想动用最后的底牌——夺命暗箭,以此来逼开丁长空。
夺命暗箭之所以能夺命,需要在对方无法兼顾的情况下,出其不意地出现,才会夺命。
否则,区区暗箭,以丁长空的本事,完全可以躲开,即便无法完全躲开,也伤不到他的要害。
柳风南已顾不得那么多,大漠飞鹰的近战如此了得,他无法确保自己每次都躲开对方的鹰爪。
柳风南有点急躁,此刻的丁长空,却感觉有点爽快。
他越打越顺,对付剑客,有一套成熟的方式,只要借机贴身上去,不断掣肘对方的右手,剑再锋利,也无法挥到自己身上。
眼看柳风南的已经完全丧失攻势,一味躲闪,丁长空心生出一丝自豪感。
和同级别的高手比武,本就是爽快的事。
而赢得对手,证明自己的实力,则就是很自豪的事。
丁长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柳风南无法躲开自己的攻击时,下手稍微轻一点,毕竟对方输了便会借万年极寒玉给自己。
忽然,丁长空身形慢了一下,因为他敏锐地警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的直觉一直非常灵敏,虽不知危险将从何而来,但他还是全神戒备起来。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五道黑芒,速度快得可怕,丁长空迅速顿住身形,左右扭动,勉强避开了四道黑芒,还有一道,贴着脸颊而过,擦出一道轻微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竟然是暗箭!
江湖比武,讲究心诚坦荡,双方凭真本事打败对方,赢了自然光彩,输了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放暗箭或外人帮忙这种卑劣行径,为江湖大多数人所不齿。
丁长空没想到柳风南如此人物,竟然还放暗箭,他眉头一皱,强压怒火,道:“追魂夺命剑还有暗箭?”
柳风南已退至两丈外,站立,冷冷道:“追魂夺命剑,有追魂便有夺命。”
丁长空一愣,恍然明了,点头,冷声回道:“原来如此,单单追魂剑排在百晓生兵器榜第十七,怕是浪得虚名了,加上夺命暗箭,倒也合情合理。嘿嘿,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恐怕极少吧。”
柳风南道:“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多。”
丁长空又愣住,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多?我怎从未听说过?”
柳风南道:“他们知道后,便再也说不出话了,当然不会宣扬出去。”
丁长空惊道:“他们都死了?死在夺命暗箭之下?”
柳风南并未回答,因为答案很明显,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出去宣扬。
丁长空冷吸了一口气,道:“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多少人活着?”
柳风南道:“除了我,只有你。”
丁长空愕然,沉声道:“荣幸之至。”
柳风南冷道:“不必荣幸,很快,便只有我一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丁长空冷笑道:“夺命暗箭也不过如此,我尚未知晓时且能躲开,如今,对我已无威胁。”
柳风南伫立不语,丁长空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不能露怯,夺命暗箭还有五发,也许,还能发挥以往的威力。
风,已停。
二人没有再说话,四目相对。
园林里寂静无声,静得令人窒息。
连花瓣都牢牢抓住树枝,不让自己飘落,以免弄出声响,显得聒噪。
对视良久,丁长空突然开口,道:“你输了。”
有时候,比武不需要动手,从双方的眼神里便能看出胜负。
丁长空的眼神,勇往直前,锐不可当。
而柳风南的眼神,则飘忽不定,左躲右闪。
柳风南已露怯意,再比下去,也是这个结局。
柳风南没有说话,丁长空说的就是事实,他内心深处已认可的事实。
他的剑法已经发挥出全部实力,依旧奈何不了对方,而且暗箭也被对方提防,再没有底牌可以拿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柳风南的心已乱,心乱则不顺。
反观丁长空,虽然急于赢得比武,急于拿到万年极寒玉,但此刻他气定神闲,已然将诸多杂念全部抛之脑后,全神贯注于此战。
输在丁长空手里不算丢人,反正他在江湖上的武功排名比丁长空低,即便此战传出去,也没人会笑话他。
但是,柳风南不想认输。
输了,便要输掉万年极寒玉,输了,黑六和黑二的仇,便报不了。
丁长空脸上慢慢浮出笑意,他走向石桌,万年极寒玉就在眼前,就要到手了。
就在他伸手刚刚碰到玉的时候,身子感觉一寒,不是指尖传来的冰冷,而是来自侧后方的寒风。
追魂剑又刺了过来,剑风凌冽,紧跟着,柳风南的声音也传来了。
“还不到最后。”
丁长空没想到柳风南竟然偷袭,先前不反驳,待自己松懈下来,从侧后方偷袭而来。
他身子一矮,剑锋贴着头皮而过,头顶发丝被刺断,几缕断发飘落下来。
丁长空已经气急,但他来不及发怒,因为又有五道黑芒已疾射过来。
躲闪,是来不及了,距离太近,且来得太突然。
火光电石之间,丁长空的身体竟然瞬间缩小了一半,三支夺命暗箭擦身而过,一支正中右臂,一支射中右腰。
缩骨功,丁长空竟练成如此奇门功法。
“啊!”
丁长空吃痛,大吼一声,连出数招,如狂风暴雨般向柳风南袭去,招招狠毒。
对付这种偷袭行径,丁长空恨不得将对方撕碎。
柳风南躲闪不及,强运内力对招,双掌相碰,柳风南手臂脱臼,身体倒飞。
丁长空身形一闪,人已腾空,如雄鹰一般,紧扑柳风南而去。
强风扫过,花瓣尽落。
这是丁长空的最强攻击,满腔怒火的丁长空,已倾尽全力,一定要杀了这个不止放暗箭而且还偷袭的小人。
而柳风南还在空中倒飞,无法躲避,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双爪直扑过来,却无能为力。
他这次是真的感觉无力。
柳风南生活得一直十分谨慎,因为他非常怕死。
然而此刻,似乎已经死到临头了。
他竟然十分平静,竟然感觉到了解脱。
终于可以不再提心吊胆的活着,终于可以不用尔虞我诈地算计,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复杂的世界了。
画卷里的那个女人浮现在他的脑海了,她在对他笑,她在对他哭,她在冷漠地看着他。
“我就要来陪你了。”
柳风南闭上双眼,喃喃地对自己说。
再次睁开眼后,就不用活得这么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