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诡变莫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眼看丁长空就要抓中柳风南的胸口,丁长空已经做好杀死柳风南的准备,柳风南也做好了被丁长空杀死的准备。
突然,一把刀出现在二人之间,刀刃是朝向丁长空的,对他迎面砍去。
丁长空扑去的速度本就极快,这把刀也是极速砍来,根本来不及躲避。
缩骨功再现,丁长空变成一团球,将头埋进胳膊里,刀锋贴着双肩削过,右肩被削下一块肉。
同时,一柄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左臂前,这柄钩外形独特,颜色灰暗,在昏暗的天空下极不显眼。
丁长空看到这柄钩的时候,右肩正是剧痛时,他吃痛之下动作缓慢了一瞬。
就这一瞬,钩已入肉,钩已入骨。
钩不比刀锋利,不比枪尖锐,但是钩一旦勾住了肉,则比刀更可怕,比枪更可怖。
“咯~嗤~”
丁长空被钩强扯转了个身,他听见自己手臂骨破碎的声音,他听见手臂肉被撕裂的声音,两种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
丁长空的左手臂已断,从肩膀到手肘,肉与骨被生生分离,整截手臂肉全部被拉扯到胳膊手肘关节处,鲜血淋漓,森森白骨肉眼可见。
痛入骨髓,连灵魂都痛得不行。
但丁长空却没有叫喊出来,不是他不想喊,而是他已喊不出声音。
黝黑的剑,从他后颈刺入,穿透脖子,从咽喉处透了出来,鲜血顺着黑刃,如溪水般泊泊流出。
一刀,一钩,一剑。
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将丁长空从胜者变成败者。
败,就是死。
丁长空眼睛睁得老大,他很不甘心,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人在等他。
但是他的四肢已经失去了控制,大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脑海深处尘封的记忆。
茫茫大漠
一眼望去,满是黄沙。
他带着一腔热血,和年轻气盛的冲动,要只身横穿大漠,扬名天下。
十天过去了,在满天黄沙之间,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脚下的碎沙一样渺小。
他大口呼吸,头顶着火热的太阳,额头上竟然没出一滴汗,因为身体内再没有多余的水分可以变成汗了。
他已经渴了一整天,食物和水在昨天沙暴的袭击下丢失了,这一整天没进一滴水,比平日里三五天还要渴。
现在的他,别说使用轻功,走路都极为艰难,费力走了几步,脚底一滑,终于无力地倒在滚烫的黄沙里,没有力气爬起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好懊悔,真是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
“叮铃铃~”
在他意识即将泯灭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天籁般的驼铃声,那声音里仿佛有甘泉在流淌。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黄沙不断往左边横移,他被人横放在骆驼背上的货物上。
这是一支商队,十几头骆驼驮着重重的货物,一步一步往前行。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他叫巴根,为了生存而横穿大漠的普通生意人。
巴根并没有他这般勇敢,敢于挑战大漠。只是生活所逼,迫不得已。
因此每次出行前,巴根都要祷告,祈祷这次还能活着归来。
他和巴根没有太多交集,巴根将他带出大漠后,二人便分道扬镳,临走时,他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一颗狼牙。
十二年后,他在江湖已名气大增,一名异域女子找到了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绳上系着那颗狼牙。
她叫阿娜,巴根的小女儿,老天爷并没有在意巴根的祷告,六年前的一次出商,巴根便再也没有归来。
一个家庭没有了男人,生活本就不易,何况马贼盯上了她的家。幸好那天没有月光,阿娜躲在床榻下才得以偷生。
六年以来,阿娜拿着这颗狼牙,四处流浪,终于在两年前打听到了他的行踪。但他行踪不定,阿娜便一路追寻,这一追寻,便又是两年。
他是个讲义气的人,立即认阿娜做了义女,二人从此形影不离。
他前大半辈子四处漂泊,孤身一人。有了阿娜后,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一样了。
阿娜的心态也变了,从最初的一心复仇,变成了后来的一心侍奉他。
但他不允许自己有其他的想法,开始对阿娜若即若离。
人在江湖飘,很多事身不由己,何况他行事全凭自己喜好,手里自然不少冤魂,冤魂是无力复仇了,但冤魂总有亲人,还有朋友。
他武功高强,别人武力比不过他,但仇恨是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聪明,变得狡猾,光明正大打不过,可以放暗箭,可以下毒。
一次偶然的疏忽,二人便中了毒,待他强压毒发,将前来围攻的敌人歼灭时,阿娜已经奄奄一息。
好在阿娜的体质还算强,在他的内力维持下,勉强保留着一线生机。
但阿娜终究不是习武之人,自身没有内力,也无法承受他过强的内劲,毒已渐入肺腑。
他带着阿娜四处求医,均无奈叹息,唯有将希望寄托在云梦泽。
云梦泽在沼泽深处,毒蝎蛇虫自不必说,更麻烦的是沼泽毒瘴,阿娜中毒已深,定然无法接触毒瘴。
他想到了万年极寒玉,能镇剧毒,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万年极寒玉的下落。
然而,万年极寒玉就在眼前,他却拿不到了。
瞳孔渐渐涣散,两行血泪滑落,似乎在悔恨,似乎在哭诉。
暗影和黑八黑九站在他尸体旁,有些意外,本以为会多费些手脚,没想到居然一招便得手了。
也许是丁长空太过愤怒,专注于柳风南,从而忽略了他们的出现。
也许是丁长空万没料到,柳风南除了会放暗箭,还会安排人来帮忙。
柳风南已经睁开了眼,他没想到自己还活着,也许丁长空不会相信,自己并没有安排暗影他们来助阵,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活着,终究比死亡,要好些。
柳风南将脱臼的手臂恢复,然后走了过来,并未看丁长空的尸体一眼,拿起石桌上的万年极寒玉,转身便离开了园林。
夜,已深。
花瓣簌簌飘落,轻柔的触摸大地,让夜晚显得更加寂静。
丁长空的尸体已经不见,但血迹还在,慢慢渗入地面,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书房里灯光依旧。
又是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