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汉分成了两拨,一拨去殴打那边的男孩,另一拨则对付飞莺。
“啧啧啧,瞧瞧这滑溜的小脸蛋,虽然姿色一般,但也还算过得去。就是可惜咯,谁让你招惹了咱们黄大爷呢。”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捏着飞莺的下巴,露出怜惜的模样。
飞莺朝他吐了口口水,嫌恶地说:“滚!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男子冷着脸,抹掉脸上的口水,突然狠狠地一拳击中飞莺的肚子,她便闷哼一声,疼得弯下腰去。
“嘿,你这小丫头,还给脸不要脸,动手!”那男子又是一脚把飞莺踹倒在地。
飞莺把身子团起来,双手牢牢护住脑袋。身上挨的每一拳每一脚她都能清楚感觉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不禁回想起以前经常被其他妖怪殴打的情景。一想到自己因为太弱所以被欺负,她便不由得苦笑出声。
贼眉鼠眼的男子讶异道:“咦?这丫头居然还笑得出来,看来我们还是太‘温柔’了啊,都给我使点劲儿!”
飞莺只能把手抱得更紧些,做好了被打得更狠的心理准备。
忽而一阵大风起,那想象中更重的拳打脚踢却迟迟没有落在她身上。
“姑娘,你没事吧?”
耳边忽然响起的低沉男声吓了飞莺一跳,她慢慢松开手,抬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把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看到飞莺还在发愣,他轻轻勾起嘴角笑道:“姑娘,地上凉,快起来吧。”
“啊?哦……谢谢。”飞莺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把手递过去,而后那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时飞莺才看清了这人的样貌。此人一身玄色长衫,一头长发桀骜不驯地披散在脑后。他面容俊朗,身材健硕,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瞳色居然是罕见的湛蓝色,隐约透出幽幽的蓝光,比蓝宝石的光泽更为迷人。
再环视周围,那几个大汉连同刀疤脸一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身上添了许多细长的伤口,也不知是被什么所伤。他们全都呲牙咧嘴地叫唤着,却又动弹不得。
蓝眼男人又指了指旁边问:“那个孩子是你朋友吗?我看他好像也受伤了。”
飞莺一听,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的目的。她也顾不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过去查看那个男孩的伤势。
她扶着男孩的肩膀,关心地问:“喂,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我没事……姐姐,对不起,害得你也挨揍了。”男孩不敢与她对视,只小声地答了一句。
飞莺倒是爽快,“没关系,反正我都习惯了,皮厚着呢。”
“你们两个没事就好,前面的路上应该有药铺可以买到伤药,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蓝眼男人看他们伤得确实不重,便提议道。
“嗯,走吧。”不知为何,飞莺心里有种感觉,这个男人是可信的。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问身旁的男人,“对了,那帮人怎么办?”
“他们这是咎由自取,放心,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动了,只不过这一身修为能不能保住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咯。”蓝眼男人的嘴边噙着一抹坏笑,毫不在意地说。
听到他这么说,飞莺也就不再理会身后那帮躺在地上的人,转身离开。
蓝眼男人边走边好奇地问:“对了,你们是怎么惹到那帮无赖的?按理说现在城里这么热闹,他们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才对。”
于是飞莺和男孩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帮孙子现在倒是越来越嚣张了。”男人摇了摇头,又道,“算他们运气好,遇到我顶多是丢了修为,若是遇到那些个管事的,那可就要丢小命了。”
飞莺疑惑道:“你说的管事的是谁啊?”
“就是那些所谓的仙啊,还有这人界的术士,你当他们都是吃素的吗?”男人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
说话间,三人就走到了一间药铺前。男人很爽快地进去买了些外伤药出来,让男孩和飞莺带回去用,飞莺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看他为人很是热情,便还是收下了。
“飞莺!你跑哪去了,害我找了你半天。”这时,三人听到了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飞莺早就料到,墨梅看完了表演准会用寻人法术找到自己。
“墨梅,你来得可真‘及时’啊。”
“哎哟,你这怎么弄的?才离开我一会儿怎么就成这样啦?”墨梅看着她有些脏乱的衣裳,皱眉道。
飞莺索性把事情又简单地跟她叙述了一遍。
墨梅心疼道:“那咱们赶快回去吧,你搞成这样我又得被姑姑骂了。”
“等等,”飞莺转头,看向那个男孩,柔声道,“折腾了这么久,我都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怯生生地说:“我……我叫小灰。”
“小灰,你之后打算去哪?要回家吗?”飞莺又问。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的家乡闹了灾荒,大妖怪们为了抢夺食物打得不可开交,我们这些小妖为了保命就都逃出来了。”男孩说着说着,就啜泣起来,“为了把我送出妖界……我的家人都死了……我在人界也没有认识的人……”
飞莺揉着他的脑袋,安慰道:“好啦别哭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姐姐们带你回黎山,姑姑她老人家肯定会收留你的。”
“真的吗?”男孩不敢相信地问。
“真的!”
“太好了,那我跟你们回黎山!”
看着他们和睦的样子,蓝眼男人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温暖。
他转身,准备默默地离开。
“哎!你等等!”
他一惊,回头就发现飞莺小跑过来。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男人有些诧异。
飞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今天多亏了你,我都还没好好跟你道谢呢。这样吧,我请你喝酒,就当做是谢礼好了。”
蓝眼男人听了有点哭笑不得,看情形这丫头根本不谙世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要请男人喝酒。
他本想拒绝,但看到她那真诚的眼神,眼里居然还有些让他似曾相识的东西,结果话到嘴边就变了,“行,你找个地方吧。不过你不用跟你朋友回去吗?还有你的伤……”
“没事,我已经交代他们先去客栈休息了,等会再回去找他们。至于这点皮外伤无所谓啦,我又不是凡人。”
一家路边的露天小店里,飞莺坐在桌旁,边倒酒边问:“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你叫什么啊?”
“狄浩。”男人也倒了碗酒,淡淡道。
“哦,是个好名字。狄浩,这碗酒我敬你,多谢你刚刚救了我和小灰。”飞莺模仿着印象中某人的样子,神情豪迈地举起酒碗。
还没等狄浩反应过来,她就迅速地碰了碰他的碗,然后豪情万丈地一仰头把碗里的酒全干了,喝完还不忘把碗翻过来示意自己喝得一滴不剩。接着她目光炯炯地望向他。
这下子轮到狄浩傻眼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单纯的小丫头片子,喝起酒来居然跟个老爷们儿一样,到底是被谁给教坏了,他现在真想把那个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面对飞莺期待的目光,狄浩眉梢抽了一抽,只得端起酒碗回敬道:“咳,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他也一仰头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飞莺却接口道:“不不不,妖族向来有弱肉强食的传统,就冲着你肯出手救我们这一点,我就必须得好好感谢你。虽然不知你是什么妖怪,但是你身上那股隐隐的妖气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狄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起来,我也还不知道姑娘你怎么称呼。”
飞莺正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花生米,随口回答:“我啊,我叫飞莺。”
“啪!”狄浩手里的碗跌落在地上,碎了。
“你……你怎么了?”飞莺看到他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眼神却变得有些吓人。此刻原本平静的小巷子里突然风声大作,大风刮得街边的灯笼都掉了一地。
狄浩顾不上摔碎的碗,只是颤抖着声音问她,“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是哪两个字?”
她有点懵了,不理解他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飞莺啊,飞翔的飞,黄莺的莺。”
大风顿时停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街道旁被刮落的灯笼凄凉地躺在地上,似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人们刚刚发生了什么。巷子里的小贩们都不明所以地收拾起刚刚被吹走的东西,有的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怎么了?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飞莺很是莫名其妙。
“没有,你的名字没有问题,是我想多了。”狄浩揉了揉额角,努力平复着情绪。
飞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道:“到底怎么了?你刚刚的样子真吓人。”
狄浩叹了口气,“巧合罢了,你与我的一位故人有点像,只是没想到连名字都如此相似。”
被飞莺好奇的目光盯着,狄浩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话说了出来,“她也叫绯璎,不过取的是绯红璎珞中的两字。她也和你一样,从来见不得别人欺凌弱小。”
飞莺发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尽是温柔,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柔情侠骨了吧。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嗯,明白了,你那位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当然!”狄浩想也不想地回答,说完才发现不太对劲,忙问:“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俗话说得好,才子配佳人嘛,能让你有这种反应的必定是个天姿国色的绝代佳人吧。”飞莺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狄浩尴尬地咳了一声,小麦色的俊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红晕。
见他脸红,飞莺心里一阵嘀咕,那女子该是美成啥样啊,居然能让一个这么硬气的男人露出这种表情。
片刻后,她好奇地问:“你们之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狄浩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飞莺立刻举起右手发誓,然后摆出了一副听众的架势。
狄浩望着一处微微出神,声音有些嘶哑地说:“绯璎她……二十年前失踪了,我一直在找她。”
“失踪?你们……”
“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她失踪前我们都已经约好了,要去向她家里人提亲的。”
“那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不见了,人间蒸发一样的消失了!你懂吗?”狄浩红着眼睛,压制住心中的烦闷冲飞莺低吼道。
飞莺看到他痛苦地捂着脑袋,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不难想象,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突然消失,该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况且他被这件事折磨了整整二十年,这就可以解释他刚刚听到飞莺的名字时为何会有那般反应了,但凡有半点与她相关的痕迹,都会令他发狂吧。
飞莺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她觉得在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无济于事,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又过了半晌,他才恢复平静,缓缓说出了在心里积压多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