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飞霜,魔界进入了三年一度的寒季,细碎的冰花源源不断的从空中飘落下来,在天际余光的映照下,散发着闪闪银光。
魔族皇室宫殿最高的一处窗台上,绯璎百无聊赖地倚着窗子,出神地望着外面。
她如今已经快九千岁了,但这在魔族里还只是少女的年纪。再过半年便是她的生辰,她父皇很久之前就许诺,等她过完九千岁的生辰便可外出游历一个月。
这九千年来她基本都待在魔界的皇宫里,极少有去外界的机会,即使经常在周边走动,也很少离开皇室居住地的范围,因此就连魔界闻名遐迩的美景——赤沙她都没去过几次。
“丫头,想什么呢?”
绯璎浑身一颤,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地朝旁边一闪。
待看清了来人,她才嗔怪道:“哎呀二哥,你来就来嘛,好歹吭一声啊,吓我干什么?”
“谁吓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想得太出神,我都站在你旁边好久了。”炎霍坏笑道。
“切。”绯璎懒得跟他争辩,又靠回窗边。
炎霍勾起嘴角,凑过去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随口问:“你到底想什么呢?在这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
“你骗谁也骗不了你二哥我,每次你一有心事就往这跑。”
“真的没什么,只是在想半年后的游历而已。”绯璎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道。
炎霍不解:“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你不是早就想出去转转了吗?”顿了顿,他故意嘲讽地问,“怎么,难道现在怕了?”
“你才怕呢,我只是在想都整整九千年了,父皇才肯放我出去看看那外面的世界。以前就算带我出去也不准我四处走动,到现在为止,我所知道的六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你和大哥告诉我的。整个皇室谁都能随意外出,就我不行,凭什么啊?”绯璎越说越委屈,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炎霍心里一阵疼惜,他伸出手摸了摸绯璎柔软的小脸蛋,柔声安慰道:“璎儿乖,我们都知道你想出去闯荡,魔族之人的天性就是向往自由、随心所欲,没人愿意被关在一个地方那么久。”
随后他又语重心长地说:“但是父皇之所以不准你出去是因为你未影模糊啊,他这是为了……”
“保护我,为了我好,我知道我都知道,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绯璎抢着说道。
“就是因为这样,在你九千岁之前都必须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你九千岁的生辰一过,魔力增强之后,应对你未知的劫数也会多一些把握。”炎霍还是耐心地说。
魔族不同于其他种族,他们自洪荒的混沌中诞生,力量都来自于自己的本心,需要用心与万物相连接、相呼应,因此魔族的心越强大魔力便越强大。而年幼的魔族由于心性不够,心智未全,魔力就十分匮乏。
但是一旦魔族的年龄超过九千岁,就相当于跨过了一道分水岭,魔力和心性都会蹑景追风,有极大的变化。
“哼,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那么操心还没发生的事情,既然是躲不过的劫数,那要来就来呗,我命由我不由天!”绯璎撅起小嘴,理直气壮地说。
炎霍皱起眉头,捏住她的脸,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这话你跟谁学的?你的命确实不由天界那帮神管,但是由自然管,这六界的规律也全都由自然说了算。”
绯璎打掉他的手,揉着微微发红的脸颊嘟囔道:“哎呀,你弄疼我了,是千凌姐姐告诉我的啊。”
“璎儿,你很快就不是小孩子了。答应二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关,都不能轻言放弃,要保护好你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听到了没有?”炎霍突然用双手搭住她的肩膀,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
看到炎霍的表情,绯璎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嗯,我答应你!”
“好,走吧,父皇他们已经在等我们用晚膳了。我先过去啦,你要是来晚了就等着啃盘子吧!”炎霍的语气又恢复了常态,话刚说完他的身影就化作一道黑雾,消失在走廊上。
“哎!二哥你等等我啊!”
廊道上回荡起少女奔跑的脚步声。
大老远就能闻到从饭厅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绯璎吸了吸鼻子,确认有鱼的味道。
“父皇,那丫头很快就来。”炎霍从门外进来,有些随意地在长桌边坐下。
“嗯,厨房的饭菜也刚做好。”桌边响起一道略微低哑的男声。
过了好一会儿,饭厅里的人才听到从走廊传来的脚步声。
“父皇,大哥二哥,今晚是不是有鱼?我都闻到味儿了!”绯璎奔奔跳跳地跑进来。
坐在长桌前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俊美非凡,身上深红色的衣裳更衬出他似雪的肌肤。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在看到绯璎进来后便笑吟吟地说:“璎儿,快过来坐下吧。”
等绯璎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定后,他宠溺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瞧你这小鼻子灵的,今天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文鳐鱼。来,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绯璎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毫不客气地一口塞进嘴里,然后满足地说:“嗯,好吃!”
“那就好,看来那些魇怪的厨艺还是有长进的,以后可以经常让它们给你煮鱼吃。”红衣的魔皇很是欣慰,又对着另外两人说:“别愣着了,都开动吧。”
“丫头,你慢点吃,瞧你那饿鬼样,又没人跟你抢。”炎霍边吃还不忘边取笑她。
“璎儿,吃饭就要有个吃饭的样子,你这样狼吞虎咽的可一点都不像公主,以后到了外面是要被人笑话的。”另一个一直未开口的黑衣青年皱眉道。
绯璎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大哥,我现在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真要到了外面再说呗。大不了我就绝口不提皇族嘛,也省得给你们丢脸了。”
看着她那一副满不在乎的可爱模样,除了魔界大皇子炽燎无奈地摇头外,魔皇和炎霍都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上,成年魔族是不需要进食的,他们自然也不会感到饿。但是魔族向来随心所欲,他们也会通过享受美食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魔皇他们之所以每日晚膳都尽量与家人在一起吃,是因为绯璎还在长身体,她需要家人的呵护和陪伴。
“对了父皇,之前你答应过我的,再过半年就是我九千岁的生辰了。过完生辰我想去人界游历,现在都有点等不及了呢。”绯璎期待地望向她父亲。
魔皇听到后却是愣了一愣,微微失神道:“你的九千岁生辰,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父皇你怎么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许反悔!”
饭桌上一阵沉默,片刻后魔皇叹了口气:“先吃饭吧,这事以后再说。”
绯璎把筷子重重一放,生气地说:“父皇你不守信用!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人界,等九千岁生辰一过你们谁也别想拦我!”
说完她把椅子猛地向后一推,站起身来愤愤地一甩衣袖,冲出了饭厅。
“绯璎!你给我回来!”炽燎大喝一声,却没能喊住她。
“算了,随她去吧。”魔皇一改平日里悠然自得的样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随后他望着绯璎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