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凉风习习。
一道身影,静坐如石。
强忍着身躯的疲惫,先将来自学府的追兵引向别处,同时绕后从学府的后山循小径离去,天星学府的外园就坐落在群山之中,山脉延绵起伏,地形十分复杂。
风轻尘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能够骗得过那些新生,却骗不过灵明境的修士,故而有人能够预料到他前行的路线并提前在此等候拦截,他一点都不意外,饶是如此,他也依旧没有改变路线的意思。
他虽然自十万里荒漠闯出,可是论暗杀,隐匿行踪这种事情,始终比不得那些刺客系,或者感知流,辅助流等这些世代传下的系统学识,那三天的时间也只能让他不断的完善自己以前的一些手段,想要将藏经楼一层的基础知识融会贯通,他还有不少的路要走。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由专业的人才去进行。既然不懂,风轻尘索性也就不想改道,径直朝着这个办法走下去,至于前路的追兵,尽管来便是。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可他不需要演,全凭手中之剑……
“果然,还是受到了杀意的影响吗?”
睁开眼,幽幽的双眸似是与这黑夜融为一体,风轻尘轻吐胸中一口浊气,往前面的柴火添了一些枯叶干柴,以维持火焰不灭。
只是在捡柴时,自他手臂上的经脉传来一阵刺痛,不仅如此,他的大脑更像是精血亏空的沉迷声色犬马之人,被掏空的身体使得经脉血管就像是被拧干的毛巾一般不断的蜷曲紧缩,全身好似被拉成满月的弓弦,随时要崩裂一般。
先是动用悬心之剑,把风纪队队长靳松涛的精神搅得一片混乱,而后将杀意融入到精神,这无异于是与狼共舞,一不小心便是玩火自焚。
可无论是杀意,还是悬心之剑,其实都是他的意志,也就是说风轻尘其实是自己在对抗自己,一方面要利用杀意带给自己的暴戾情绪,另一方面又要维持自己的绝对冷静,这是自己再跟自己较劲,就如同善与恶,其实都是人性的一方面,就像阴与阳,是根本无法区分开来的。
如今悬心之剑镇压着杀意,这就像是阴阳在相互抗衡……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虚弱,风轻尘深知自己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再动手。
可他却偏偏一意孤行……
噼里啪啦。
身前的火焰燃烧着枯枝细柴,风轻尘双手平举,似乎只有借助前方的火焰,才能让他的心中维持仅有的一丝温暖,不至于被无尽的冰冷杀意与黑暗所同化。
横剑膝前,精神的紊乱让他想要调理元气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身心的双重混乱,让风轻尘陷入了一个比他初穿越时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还要不堪,他只能闭目养神,通过鼻尖的呼吸一点点的带动体内元气的运转,如同滴水蓄湖。
虽然自十万里荒漠内的精灵族遗迹处,得到了一颗已经死亡的生命之树的种子,可是如今体内各处系统尽皆混乱,根本无法修炼,就算是生命之树的种子蕴含再多元气,也是无法使用
暂时无法调理伤势,风轻尘依旧没有闲着,调出脑海里的金手指,在他击杀了雷遁忍者的时候,系统便有弹出一条条的提示,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方才有时间去了解:
挑战了三星难度,奖励依旧不变,唯一变得是,这次多了一个厄运系统,并且系统自动转化了技能点与属性点,使得厄运系统自动与战斗养成计划进行绑定,战斗养成计划再度提升一个新的高度……
突然间,黯淡的双眸恢复神光,原本正在了解这个新系统的风轻尘伸手一探,迅速按向长剑:
沙沙沙。
自森林中发出阵阵剧烈摩擦的声音,这不可能是野兽,只有衣物在丛林急速奔走时方才有的刮划之感。
即便是在思考出神之际,依旧保有一份警惕心,这是他自十万里荒漠内无数次的生死搏杀之中所练就出来的本能:
有人在靠近。
话说,在黑夜之中生火,本就是一件自寻死路的行为,不是么?
蹬蹬蹬。
就在风轻尘做出战斗姿态之时,原本细碎的摩挲省已经变成了脚步急速点地的沉重之声,下一刻,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自茂密的丛林之中闯出,怀里抱着一个黑铁盒子,浓眉大眼的面容在见到风轻尘时,恰如其分的闪过一丝诧异,同时嘴里大声呼喊:
“小兄弟快跑。”
“还真是拙劣的演技啊,”一枝梅花镖如同风轻尘脑中一闪即过的思维,捈过青灰色身影的肩膀钉在一棵树上,衣袖一丝布条被撕裂,无力的随着梅花镖的犀利而在树枝之中摇摆,道道青碧色的身影,身上的衣物好似茶叶般于碧绿之中带着一丝深沉鱼跃而出,向风轻尘拱手行礼:
“青木社堂办事,还请阁下给个颜面,勿要插手。”
“呵呵,彼此彼此,你们青木社的一个个都是戏子唱青衣,谁也别说谁,”怀抱盒子的大汉倚在树干上,胸膛如拉风箱般剧烈的起伏,他抓紧时间大口的喘气,同时也是在争取风轻尘的好感。
大晚上一个在山脉之中生火,无非两种人,一种是艺高人胆大,另一种就是找死了。
“狂风镖局最近很嚣张啊。”
“说的好像你们青木社有多低调。”
听了双方的对话风轻尘方才留意到,狂风镖局怀抱盒子之人,左胸上有一个小型的旋风图样。青木社的左胸则是一枝萌芽细嫩的翠枝。一种是青灰色,一种是茶绿色,但是样式却十分的接近。
风轻尘在此生火,老远都能看到火焰燃烧枯枝败叶的袅袅轻烟,狂风镖局一来就大喊让风轻尘快走,这是在寻求帮助的同时也在提醒敌人这里有别的人,说白了就是转移注意力,拉个替死鬼;
青木社堂一上来就说狂风镖局之人在演戏,老江湖一听就知道话里的意思;要是一些毛头小子如此没有危机意识,敢在森林里生火的话,那也就不具有威胁性了。
明明只说了一句话,内里的门道就像是大圈套小圈的包子十八个褶,全身都长满了心眼,故而狂风镖局之人才说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
眼见着风轻尘手按着剑,一脸的闭目沉神,青木社的人老神哉哉怀抱双臂,狂风镖局之人却面现交集,他的身上血痕道道,呼吸紊乱,已是受了不轻的伤势,只有趁着一片混乱的状态下才有可能脱身,一听他们的名字——狂风镖局,再看怀里死死抱着的盒子。
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而狂风镖局之人心中亦有自己的打量:
一、如果风轻尘真的是有底气的老手,敢于在这山林之中生火,那么必定看得出眼前的局势他已经被拉下水,对方在极有可能杀人灭口的情况下将他也一并除掉,那么为了自保就必须和他联手;
二、风轻尘真的只是个涉世未深之人,男儿热血方刚之下见此情形,多半会为了那所谓的英雄气概挺身而出,那么他便可以趁乱脱逃。
而针对狂风镖局的意思,青木社堂的人立刻报出了自己所在的势力名号:
一是为了提醒风轻尘,我们如今人多;
二是我们也是一个势力,你给面子,看清局势别插手自然最好。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在前世尚且如此,更何况在这以武犯禁的乱世之中,所有人说话就像是一张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要深究下去,这层就算是捅破了还有好几层意思在等着自己去理解。
身为前世的文学大家,写小说不过是为了消磨自己无所事事的时光罢了,双方的言语他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听懂了的。
然后呢?
“你们说话,我要听懂;
听懂了还不够,还要及时的做出判断,选择站在哪个阵营里,”风轻尘此时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选择好了阵营,不仅要动武,还要时时刻刻提防你们的背叛,或者杀人灭口。难道你们真的,看不到我手里的剑吗?”
铿~
青锋在手,剑耀月光,风轻尘身形陡转,霎时间削破自己身后的衣摆,一截衣带横飞,风轻尘瞬间一剑贯穿,一只细小的虫子就像甲壳虫那般大小,如今却已是死透:
“杀人嘛,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话?我的耳朵,很累的,”直接将虫子甩到青木社的面前,青木社的领队瞬间面现厉色,打从一开始,他便没打算让风轻尘活着走出这里,只是不曾想风轻尘如此不给面子,赤裸裸的刺破了他的谎言。
“你……”
咻。
一道金属的闪光将这名领队到嘴的话封住,他只能把想要说的内容咽回肚子里,手执钢叉短戟架住风轻尘这一剑,可此时一道略带虚弱的声音喷出点点热气,缭绕在他的耳畔:
“都说了,要杀人就别多话,就是不长教训呢?”
剑速太快,此时方才看的分明,自己挡住的不过是一柄剑鞘,而剑刃,在随着话语的音符进入耳中的同时,也划破了他的咽喉。
平静的夜,瞬间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