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令人收拾掉猎物,克里斯用下巴蹭了蹭柏赫低头说:“小玫瑰花还在为初夜权的事情不高兴吗?”
“我并没有很介意这件事情,只是怜惜无知的少女罢了。”柏赫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在她的眼里,是这些贵族强抢民女,骄奢淫傲。
“那大概是小玫瑰花一直开放在围墙里吧。”克里斯笑着比喻到,确实眼前的这个少女并没有见过普通民众,她所接触的最低级的人也算是女仆佣人了。
大概走了一小段时间,前面的低矮的房屋出现了些轮廓,和雄伟的城堡相比,这些低矮的房屋简直不堪一击,摇摇欲坠。
这是领地里一个不知名的村庄,至少柏赫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而去这里看起来没有那么富裕,不像是一级管辖小镇,但也算不上贫瘠。
“伯里克村。”克里斯向柏赫简单的介绍这里,“归安德烈镇管辖。”克里斯轻轻揉了揉柏赫额前的碎发,她金色的头发带着淡淡的香味,这是他所陌生的味道,毕竟每天洗澡的人还真没有,她们身上都是浓烈的香水参杂着刺鼻的油腻味道,不像她一样,散发着特别的芬芳。
不愧是小玫瑰花。他心底淡淡的想。
“这里看起来还不错。”柏赫环望四周,村庄显得勃勃生机,绿色的植被包围瓦房,大理石的小路通向远方的小广场,某个不知名的女神雕像站在喷泉上,上面留下了白色的鸽子的粪便。
这里的秩序有条不紊,乡绅和强豪依然是在权力的中心。
“这里的少女的初夜权可都是属于您的啊。”柏赫嘲笑的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沉默了。
“你看,”克里斯打破了这份沉默,随手指向远方的妇女和少女。“这些人。”
柏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群人,有妇女和少女,围绕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她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但是她们的裙摆污渍明显,脸上都是暗淡无光的粗糙皮肤,手上长着厚厚的茧子,共同的特点就是腰肢粗如水桶,身材强壮如胸。
这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一类人,柏赫心底暗暗叹息,她终于知道贵族阶级和平民阶级的差别了,更何况这个时代奴隶制也是盛行的。
她心底暗暗对比了福莱尔夫人,身为平民阶级的福莱尔夫人却有着天鹅一般的脖颈,纤细的腰身和饱满的额头,和这些妇女比起来真是鹤立鸡群。
“要走进去看吗?”克里斯感受到了柏赫的惊讶,他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后绅士的出口询问。“要知道,这个味道可能会让你吃不下饭。”
“不用了,谢谢您解决了我的疑惑。”柏赫摇了摇头,她可不愿意再经历一次这种味道,陈年不洗澡留下的汗味,没有香水的遮挡肆无忌惮的钻入嗅觉中刺激着神经。
“和这种女人共处一晚,恐怕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吧。”克里斯皱了皱眉,一脸嫌弃的看着远处的人。
柏赫想了想觉得也是,怪不得下层阶级难以爬上贵族阶级的床。
远处突然暴动了起来,那些妇女大声嚷嚷着什么,如同几千个鸭子在嘶吼。
她们自觉的围成了一个圈,然后表情愤怒而严肃,但是还带有一丝丝的恐惧。
“看来,有好玩的事情出现了。”克里斯见怪不怪的笑了笑,他低头在柏赫的耳边低语,绅士而体贴,“如果你感觉到害怕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城堡。”
“这是在干什么?”柏赫好奇的眼神飘向人群,碧色的眸子亮晶晶。
“女巫审判。”克里斯指着那群妇女淡淡的说,“看到了吗?被围起来的那名少女便是女巫。”
“女巫?”柏赫笑容凝固了,她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她很清楚这是什么。
女巫审判(又称魔女狩猎)是中世纪基督教对其所谓的异教徒进行迫害的方式之一,受害者多是女性。主要目的是维护教皇权威,铲除异端,藉由猎杀女巫之名,三个世纪内约有十万人被处死,其中绝大多数是女性。
这场运动自1480年延续到1780年,席卷欧洲300年。少女一旦被诬为女巫,就会立刻被斩首示众,然后焚烧尸体,所以刀下冤鬼多得难以统计,这是欧洲中世纪历史以及人类文明史上黑暗的一章。
1484年,罗马教皇英诺森八世颁布令:“女巫们绝不可被饶恕,她们十恶不赦、荒淫无耻。”随后,他发动所有的神职人员参与到镇压女巫的行动中去。
柏赫的激动不是单纯的替无辜的少女感到悲哀,中世纪以前,女人在日耳曼传统文化区里一直很受尊重,尤其是制药、行医、会读写的女人。中世纪之初基督教在日耳曼地区的发展,教会认为按照基督教教义,女人应绝对服从于男人。教会贬低并丑化女人,捏造女巫形象,迫害女人,甚至活活烧死所谓的「女巫」。
这是宗教权力扩张的开始,这是王权逐渐被教权压榨的前兆。在这个时代,先闭口不谈不合理的封建王权制度和奴隶制并存的问题,民主制也是以后的事情,单单的一个宗教制度,使得中世纪的欧洲遁入黑烟。
这代表着愚昧无知,柏赫暗暗咬着唇,绝不能放任宗教权力进一步扩大,这不仅阻碍了医疗卫生的发展,文学艺术的萌芽,也关系到以后的影响。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很抱歉打扰了你的思考。”克里斯看着怀里的少女紧握着双拳,若有所思的咬着唇,眼神散漫却带有强烈的愤怒。他忍不住戳了戳她玫瑰色的脸颊。
“我……我没事,感谢您的关心,我是说,当然我可以参与女巫审判吗?”柏赫暗暗忍住了呼之欲出的愤怒。
远处的妇女的活动引来了正在牧羊的男人,他们拿着驱赶羊群的棍棒和皮鞭大声呵斥这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
少女被众人扯得衣不蔽体,头发凌乱,她哭喊着自己是无辜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
“女巫审判应该归宗教教职人员管辖,怎么?你有兴趣吗?”克里斯疑惑的看着柏赫,不是很理解她的做法。
“那我可以旁观吗?我亲爱的公爵,要知道您最好了!”柏赫忍不住放下骄傲去撒娇,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肉麻的叫着眼前的男人,忍住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你有兴趣的话当然可以,我的小玫瑰花。”克里斯是一个正常的男性,被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女夸奖他突然感到很开心,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并非发自真心,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萌发了这样的感情。
远处的男人迅速绑了那个可怜的女巫,然后有人叫来了教堂的教职人员,准备在教堂前的喷泉广场举办女巫审判。
克里斯抱着柏赫下了马,然后轻轻牵着柏赫的手走向了审判席。
审判的牧师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有着棕黄色的卷发和深邃的蓝色眼睛,但是却给人以稳重的感觉。
他拿起一本厚厚的书,柏赫猜测应该是圣经一类的书籍。
他拿起挂在领口的圆眼睛挂在鼻梁上开始翻页,“哗哗”翻了一会儿后,他看了一眼观众席的公爵和未来的公爵夫人,清了清嗓子。
“1484年的教理规定:剿杀女巫,她们贪婪于世,荒淫无耻,引诱世人,堕入地狱,因此需给予绞刑,尸体处以火刑,使其永不复活。”清明的声音用严肃的德伦斯口音说出来使审判显得更有说服力。
“绞死她!绞死她!”
“女巫必须死!上帝诅咒她!”
“这恶毒的女人!”
围观的妇女和男人大声的叫喊,自以为那一瞬间化身了正义的天使。
“安静!”牧师摆了摆手,严厉的阻止了混乱的秩序。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牧师带着悲悯的眼神看向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女,仿佛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惋惜,蔚蓝的眼眸平静如水。
“我…是被…冤枉的…”少女使出了浑身力气轻声说,她在被审判之前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了。
“不肯忏悔吗?那很抱歉,我们不能让你的灵魂安息了。”牧师依然目光平静如水,但是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怀疑,对自己灵魂的拷问,对宗教信仰的质疑。
“我祝福…我的家人,我诅咒…我永远诅咒…诬陷我的人…下地狱去吧!”少女说到前半句的时候语气温和而美好,但是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目光如炬,满脸憎恨,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怨恨。
“哦!这恶毒的女人!割下她的舌头!”
“看看这无耻的女巫!快点绞死她!”
“可恶的女巫,下地狱去吧!”
听到这些诅咒的话,下面的人有些面色惨白,把诅咒信以为真,有些愤怒,咒骂着十字架上可怜的少女。
“安静!”牧师再次维持现场秩序。
“既然你如此固执,那只有执刑了。”牧师的眼眸终于不再平静如水了,他有些慌乱了,但是他不能被众人察觉,他在心底祷告,请求上帝原谅他的亵渎与不虔诚。
十字架被推往绞架,柏赫的心越来越沉,她很想站起来去阻止这个惨剧,但是她没有权利去对抗宗教权利,她只是一个领主的夫人,坦白说,她只是一个领主的女人,一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的权利就是管理好城堡内务、取悦丈夫、成为生育子嗣的工具。
说到底她太弱了,她无比痛恨现在的自己,软弱无能连宴会上的情妇都敢挑衅她的权威,她只能想菟丝子一样攀附在丈夫身上依赖于他的庇护。
绞架上的少女没有了一点声音,她被绞死了。
然后观众开始欢呼,互相祷告上帝,仿佛刚刚修罗一般的面孔不复存在。
可怜的少女的尸体被重新钉在了十字架上,巨大的银钉连同骨头一起穿透,留下了长长的血迹,她的衣服被彻底剥光了,她的全身毫无保留的暴露在视野中,反正她已经死了,死了就没有羞耻了。
木柴被搭建在她的脚底,两条雪白的垂下的腿上,然后火把扔下,火光里的少女慢慢化为灰烬。
柏赫没有哭,她只是双目通红,她努力的忍住了懦弱的自己,然后抬头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的目光复杂,掺杂着悲悯和坚定。
在这一时刻开始,柏赫决定变得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