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维今日来风雨宫接我和江女下凡时,掐着小游脖子后的软*肉拎起了它,笑得十分阴险。
一听到金维说起昨晚临走前在我身上下了道防人近身的禁制,小狐狸就立刻双爪直冲他面门而去。
金维不紧不慢地伸长了手臂,小游狂舞着的短胖肢瞬间没有了用武之地。
江女古怪地瞟了眼金维手里的小游,慢悠悠地喝了口手里的酒,问我:
“薄言,昨晚你是绑了哪家的小仙童来伺候,竟那样大呼小叫,我想不到你在那方面还有这种爱好。”
“咳咳。”我一颗老肺差点儿咳出来。
小仙童?大呼小叫?难道昨晚的梦不是梦,是真有其人其事?那我……
小狐狸猛地逃出了金维的魔爪,用一口小牙咬着我的裙摆就疯狂地往宫外扯。
“走吧,再迟些赤脚大仙就不放行了。”
金维眯着眼瞅了瞅莫名狂躁的小狐狸,挥袖一收我的行李,抬步向宫外走去。
我抱着小游,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满心的期待,跟着金维和江女翩然下了凡——
这可是我入天庭一千多年来第一次下凡哪!
一到凡间,江女就拿着窥界镜把三界六道又给看了个遍,仍是无果。
女魃这尊妖神,真是能藏。
见我惴惴不安,金维便安慰道:
“小言莫怕,女魃刚从封印逃出,元神应是尚未全部恢复。她现下必定是躲在某处日夜修补着元神,暂时是不会出来兴风作浪的。”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些宝物也不是容易收集的,我们此时多在凡界走走,或许能收集到前两样也不一定。”
金维见我还是忧心,忙宽慰着拉起了我的手,带我在凡间处逛了起来。
江女在我二人身后沉默地走着。
我虽疑惑于金维大难临头还能如斯镇定,但感受到金维手心传来的温暖,心下竟也是一定,不知不觉也跟着金维处闲看了起来。
从前因无人引路,也无甚要紧事,所以自入天庭一千多年来,我竟从不曾下凡游玩过。
今日我虽是因这等要命急事下凡,但仍是看什么都新鲜的很。
“金维,快看!那是在干什么?”
我怀里搂着被施法化成了只小白猫的小游,兴奋地摇着一旁的金维高声尖叫。
“那是卖艺的,正在表演变脸。”
“哦~真是神奇,凡人竟也能使这等神奇的术法!”
我看着人群中心那个没有半点法力的凡人竟也能不停地变换面容、吞吐火焰,啧啧称奇。
“那又是什么?竟凭空变出了这么大的白球?”
我指着一个不停用小木棍在一个空心铁皮圈里转圈的老人问道。
“这是棉花糖,要吃吗?”
“糖?能吃?”
还不等我反应,金维便递来了一个雪白肥圆的大球。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戳着这大球的木棍。
“这棉花糖得赶紧吃,不然就化了。”
我犹豫片刻,在金维鼓励的目光下试探着咬了一口。
入口即化,香甜浓稠,我在天庭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我当下便不再犹豫,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好吃吗?”金维笑看着我吃糖的贪婪模样,不待我腾出嘴来回答,也俯身凑上来咬了一口。
他身上那好闻的龙涎香和着棉花糖的甜扑面而来,飞红了我的脸。
“小游,你也尝一口。”
我借口喂小游来掩饰我的不自在,金维不说什么,只笑着盯住我。
本想也买一串给江女尝尝,谁知她却说:“我尝过,太甜。”
也对,江女是天庭里的老人了,这些个凡间的玩意儿,她必定是早已见识过的。
与身旁淡定自若的江女比起来,大呼小叫的我委实像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我不禁讪讪。
“老金,不是说凡间的女子家教很严吗?怎么那些个女子竟穿得如此妖艳、站街吆喝?还有邻楼的那些个男子,怎么也生得这般柔弱,还学着女人敷脂抹粉的?”
我捅了捅金维,指着不远处两座相邻的豪华酒楼好奇发问。
金维原本微笑着的脸瞬间变了脸色,低声道:
“那是凡间的花楼和倌馆,不是咱们仙家好去的地方,走吧。”
我正要跟着金维绕道而行,哪知身后的江女却突然发话了:
“我想去那里瞧瞧。”
当我们一行人踏进那家金维口中的倌馆时,那招呼我们的男老板脸色有些微妙。
“客人,请问你们是……”
那也敷着层层厚粉的老板对我们欲言又止。
金维难得地有些不自在,尴尬地咳了咳,道:
“给我们个雅间,不必寻人伺候。”
我们被馆里的小二哥引着上楼,身后老板的嘟哝声传到了我们耳里:
“唉呀呀,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小爷带着家里夫人来嫖的。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金维和江女二人的脸色都变了又变,我怀里的小游竟也一抖。
“老金,什么叫嫖?”我一向都是个不懂就问、不耻下问的好学上仙。
“咳咳咳咳咳——”金维咳得更欢脱了。
坐进了雅间,江女就沉默了起来。
虽然江女以往就很沉默,但此时的她却是真正的沉默、真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只不住把那清冷的眼往楼下搜寻,像是海上漂泊了许久的孤鸟渴盼着一方歇脚的礁石。
“清明扫祖坟,归途赏春景。西湖风光好,难慰孤苦心……”
楼下戏台上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唱戏声,循声望去的江女在看清那唱戏之人时的一瞬间,泪如泉涌。
同僚多年,我见到的江女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浑不在乎的模样,几时见过她这样的深情和专注?
她从来都是醉了醒,醒了醉,一副破落样仿佛谁都可以骂她一骂,可此刻的她,完全陷入了她的缠绵回忆、她的凄凉传说。
我这才发觉,同住这千年,我竟从未真正了解过江女。
“这唱的是《白蛇传》。”金维微皱了眉头,道。
《白蛇传》?我闲来无聊时也在月老处看过这篇戏文。
“说的莫不是一条白蛇精报恩于凡人,反被那凡人请来法师镇压的故事?”我问。
江女的肩几不可察地一颤。
金维不语,脸色竟也凝重起来,我看着他此时复杂的眼神,悔恨、愧疚、痛苦、思念……
难道,他也有着和江女一样的故事?
我下意识地不想再追问,也跟着看起了楼下的戏。
那扮演许仙的小生俊俏风流,在戏台上顾盼生辉,我看着看着,也不觉投入了进去,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分不清这是许仙,还是戏子。
“有时凡人并非薄情,只是太渺小、太愚蠢,又太自负。但说到底,都是辜负了……”金维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的心猛地一震,脑海里有些东西迫切地想要破土而出,可就是缺了一个铁铲去撬它一撬。
那个铁铲是什么呢?铁铲……
“走吧。”刚演到白素贞和许仙断桥定情,江女就叹道。
我们一行三人一猫,一路无话。
金维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家顶级客栈,我们要了三间上房,各自安顿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