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吧...”
这一幕发生在地下室的角落,人工培育的结果即是造就快速生长的生命。仅仅是不到两个月,新出世的生灵就已长到四五岁了。
陈九龙见多识广,所以格外胆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隐瞒青木沙纪之后做出的工作——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知道太多没好处。
就比如眼前这一幕...
这个有着一副天真无邪表情,却做着相当可怕事情的孩子。
——也许很多人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无非是‘同类相食’,但这一点仅仅是基于肉体上的概念,在这个‘有神论’仍有市场的灵魂,很多人仍然信奉着‘天堂’和‘地狱’的说法。
但有些人则不会这么想,‘人类集群意识’这种说法早在几十年前被科学家提出,随后日渐成为一种类似‘都市传说’的内容,其‘可靠性’在知道这个名词的人眼里一直是抽象的代名词。
但是当某一天,人类集群意识这种东西真的被具现化了,先不表这种发现将在人类社会中会造成什么样的冲击...但某种令人惊骇的境况,便确确实实的发生在陈先生的眼前。
约四岁的孩子,正在一个女孩的头顶的空气中啃噬着...灵魂伴随着啃噬被具现出来了,同样被具现的则是灵魂周围的微光...
在莫名力量的影响下,这种微光是让人敏感而引人注目的,它们在孩子手中动作的影响下,变成了线,紧跟着,便成了孩子嘴里的食物...
这时候陈先生才清楚,三年前的那场为其诞生进行的血祭实则并未生效,部分因信仰造就的力量没有因那次血祭而产生满足,它变得更加贪婪,更加的...需要新鲜的性命。
...这一幕不见血,就像是一个孩子在跟一个昏倒的女孩儿撒娇,是想要唤醒的样子。但无论是哪个‘人类’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会感到胆寒...
因为他吞噬的正是一个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根本,那即是这个人有的‘与他人的联系’这一概念。
或许单这么说,很多人的理解可能会十分模糊,那么换一种说法,或许就能清晰许多了。
假设,人类的灵魂是一个整体,它存在于一个不可见的位置,仿佛是一个海洋...而每一个人类,都是构成这个意识海的某个细胞....当部分的,构成这个意识海整体的‘循环’,将以一种类似‘电子讯号塔与信号中端’的方式,将自己部分的讯号,投射到人类躯体...那么由肉体和被投放的实则是信号的灵魂,构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那么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当一个‘人’的讯号被外力与主体的意识海斩断,那么她所被剥夺的,就不单单是肉体死亡或是灵魂消散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她被剥夺的是‘与人类有关’的所有概念,或者说,一切与人类社会有关系,与人类的意识有关系的事情,都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是尤为可怕的事。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陈九龙一度有杀死这个孩子的冲动...他们的目的是寻找人类的进化之路,而并非创造一个‘人类之敌’的存在啊。
“一个可怕的家伙。”
或许我应该趁着他还未成长就先杀死他...但是..陈九龙陷入思考。
就在这时,孩子终于结束了进餐,他张开双手,冲着陈九龙咯咯的笑,如果说他的行为是在人类看来是极端的恶,那么他的性格则似乎像雪一样的天真纯粹。
“pa...pa...”
孩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陈九龙,步履蹒跚,这让他感到振奋和心惊胆战,但最终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把孩子抱起来...
“柏吉斯...感觉怎么样呢?”
孩子歪歪头,似乎是在疑惑陈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柏吉斯的成长是快速而让人恐惧的,约两年的时间,他就成长为了一个少年,而陈九龙对他的教导,对他的一生影响则是巨大的。
在一个幽闭的,不接触社会的环境中,生理年龄接近十六岁的柏吉斯,仍保有幼年时的天真,这是让青木沙纪极为喜爱的特点,但因为柏吉斯的特性,陈九龙将两人见面的时间缩减到极少。
青木沙纪现在还不是未来的人魔,或者说,在这时的青木沙纪心脏中仍然有着滚烫的血,除却理想的必要牺牲外,她仍就算是一个较为柔软的人。
空档的房间里,碧绿色的充满龟裂痕迹的墙壁,上面被粉刷上白灰,周遭空旷,墙壁旁是装载各种器械的有着森冷与金属感的推车...最后一张手术床摆在房间正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而这个房间里的人,只有穿着手术服的青木沙纪与躺在手术床上的柏吉斯两人。
“妈妈。”
话语轻声的...
青木沙纪抱着他的头:“柏吉斯。”
随即把他放下...这两年两人接触屈指可数,但感情却尤为深厚...柏吉斯是新的生灵,对他来说陈九龙和青木沙纪就是造主,天生怀有感激的心理...
如果说,这种怪物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有的温存,那大概就是家庭了。
即便他的食粮是他父母的同类...
——他吃掉那些人灵魂与意识海的链接,这是对‘人类族群’不可饶恕的罪孽。他是人类社会的捕猎者,人类的敌人。即便往小了说,那些被困在孤舟的灵魂意识,由于链接不到意识海,那种孤独的,只能随着肉身腐败的,出自灵魂最深处的,哪怕面对千刀万剐也不可能及上十分之一的恐惧...
这是一种无法压抑的,无法节制的欲望。
陈九龙经过数次考量...最终废弃了这个方案...虽然他极强的力量,或者说有着甚至于不死的身心...
但作为计划的核心一点...
他不是人类。
“妈妈,我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柏吉斯...”
青木沙纪用手覆在柏吉斯的眼睛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
天照,旧京都。
柏吉斯在十八岁随着陈九龙,青木沙纪来到天照。
这时仍然是战时...作为爱尔兰人,柏吉斯有幸逃过了参军这一个大劫。这是个疯狂的国家,他们狂热,自卑,信奉的精神无非就是‘意志力’‘坚毅’这一套。
这和这个国家面临的局势有很大关联,如果不向外转移内部矛盾,经济会崩盘,人民没有工作,吃不上饭,紧跟着就是乱!
和当初西斯一致的困局,但却比之那里更加严重。
整个街面几乎没有行人。
人口紧缩到极致,也导致柏吉斯很难找到食物。
“我要参军。”
陈九龙一怔,他眯着眼:“我是夏川人。”
“我要参加赤军!”
为了食物来源...
陈九衣蠕动着嘴唇,良久说不出话来,两人僵持了数十秒后,陈九衣道:“不行。”
神色渐渐隐晦,最终坠落在黑暗里,这种沉默几乎保持了半年,而半年后,陈九衣因旧疾复发去世。
或许因为这个人有着某种奇特的身份,天照的一些人参加了他的葬礼...雪白的花朵,苍白的雪,以及随风而去的樱花,昭示着这一件让人悲哀的事情发生。
而在这时,柏吉斯第一次认知了‘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事情。
在同一时刻,柏吉斯断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