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融荣一番言语恍若在景婕心湖投下了一枚炸弹,她心神不定了许久,伫立在门口呆若木鸡,仿佛神思都出了窍。
她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一个讯息:华融荣看上苕尉了!
这一讯息她苍白着面色咂摸消化了良久,胸口始终如压着一块大石一般不得纾解。待窗外的凉风吹得她打起阵阵哆嗦,她才反复揉搓着冰冷的双手,恍然大悟似的回过神来,自嘲地自言自语: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种神游的状态延续了几日,两天后,大约是身体恢复,景从洲胃口好转,一大早,他就着景婕从晚市里买来的食材挑拣了一番,请了李嫂进门为一家子做了一大桌饭菜。
继景从洲卧床后,餐桌上再一次出现了饕餮大餐般的盛况。只是这顿饭究竟是为卧床几日的景从洲修补元气,还是为调理中断的苕尉再次续调,景婕不得而知。
景从洲患病期间淅淅沥沥连续下了一周的雨,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了一张灰濛的幔帐,庭前的草木都笼上了烟雾般的渺茫。一阵秋雨一阵凉,深秋之至,初冬悄然降临。
大厅空旷,每逢冬季就有如冰窖,关紧门窗依然驱散不开深深的寒意。围桌而坐之前,景婕不知道从哪寻来了个小型取暖器,摆放在景从洲左手边上,暖气肆流足够小范围取暖,又不影响彼此就餐,倒十分合衬。
餐桌前食香浓郁,大家默默顾自就餐,只闻见细微的咀嚼声与碗筷碰撞声,气氛静默得诡异。
这种诡异的气氛使得景婕心里升起一丝紧张来。对面苕尉恭谨优雅不紧不慢又旁若无人的夹菜吃饭模样,看得她心底又骤然升起一股子心虚。效仿着餐桌上其余两人的样子强作镇定,终是功力不够,一颗滚圆的土豆连夹了三次都没能夹起来。
一个汤勺从天而降,如润玉般修长的手指握着汤勺,连菜带汁一股脑儿舀到了她碗里。
直愣愣注视着碗里的土豆,景婕猛然受宠若惊。苕尉那汤勺土豆好似有千斤重量,加到她碗里倏的使她无法消受,几乎连碗都端不住。一不留神,碗底重重磕在餐桌上,发出了清脆声响。
这一声响惊醒了景从洲,不悦的目光从苕尉那处的汤勺处收回,他冷冷道:“吃个饭,碗都端不稳了?”
“……手滑!”景婕低声嚅嗫,埋头继续吃饭。说是吃饭,碗中的菜色却始终没有减少,尤其那勺土豆,碗底渐空时,还留在碗沿无所问津。
她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总觉心底似无数蝼蚁在密密爬行,又好似胸口涌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忧思,仿若蝼蚁会将她的心房蛀空,不久的将来,只剩一个空洞的残骸……
又要空了啊……这种感觉使她仿徨无比。
紧张又徒劳的,她想抓住点什么,可她就似个被凌空推落悬崖的遇难者,下落太快,周身草木花枝什么都抓取不到……
“趁着今日日头不错,我说个事吧!”凝视着窗台难得的艳阳,景从洲敛回鹰目,似做出了某种决定,不疾不徐对着苕尉缓缓开口。
“从苕帧田相求,到你入住景家,说来,也有近三个月了!这三月来,承蒙我与帧田的兄弟情分,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所谓教授,毕生所长也只是在自身岗位恪守尽职,其他无干所托,恕我才德受限,实不能为你兄弟二人一一达成。现如今我年事已高,多灾多病,自顾不暇,受帧田所托,不照看于你倒显我有失仪德,照看于你又显得有心无力。你身体大约也已好转,下月初,就随帧田回去吧!你背后那些事,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