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尉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愤怒的双手紧攥成拳,空气中游离过一丝慑人的静瑟,半晌,他淡漠地收回满是失望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踏门而出。
“你……”苕帧田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盲羊补牢地想说点什么,终是被芦花的娇哼干扰了思绪而停顿了下来。
芦花的手腕被确诊为粉碎性骨折。风尘仆仆从塔阳归来还没来得及坐稳当的苕帧田,怕乡下医生处置不当,又连夜借了辆牛车载着芦花来到了县卫生院。拍片、消毒、接骨、打石膏连番折腾下来,芦花哀嚎连连,也不顾苕帧田在场,直把苕尉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再旁观一旁的苕帧田,倒显得异常冷静,只坐在边上,蹙着眉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着烟。
处理完毕回去后,苕帧田第一时间去牛棚看了看,人没回来;又去三舅爷那破屋瞧了瞧,也没回来。浩渺星空下,他站在门外栅栏处眺望了一番远方,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恐慌。
这种恐慌源自何处,大约也只有苕帧田本人才知晓。
次日清晨,苕尉依旧没有回来,究竟去了哪儿,因当日离开时差不多已是入夜,目击者甚少,无人得知。
苕帧田心神不宁地里里外外徘徊了一日,连芦花的伤都没心思过问。徘徊到天黑,依旧没见着人回,懊悔、焦虑……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再斜睨到灶台前扭动着腰肢的芦花时,满胸腔的负面情绪忍不住冲口而出:“那晚你穿着衣不遮肉的衣裳,涂脂抹粉的同苕尉挤在屋子里,量什么衣裳?正经做衣裳,白天不能做,非要选在晚上?平常跟老周打情骂俏也就算了,跟老吴,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苕尉总归是你小叔子,我还没死呢,当着邻里邻居的面,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你还能不能有点廉耻?”
芦花自知理亏,说辞站不住脚,但也不能忍受此次事件全由她一人背锅,便怒视着苕帧田道:“说我廉耻,你就不能教你兄弟学会廉耻?偷瞧我洗澡偷瞧我换衣裳,明明就是对我存有异心!被撞破了,倒手段雷霆赖得干净……”
苕帧田无言,目光中甚至闪过几丝错愕,本就蹙着的眉不由得蹙得更深。
接连三天,苕尉杳无音讯,不知所踪。
芦花倚在门口瞅着手腕中雪白的绷带,有点儿幸灾乐祸:“我就说吧,被撞破了,就逃了呗……”
“你闭嘴!”苕帧田满面愁思,无比焦虑。一方面他想召集邻舍帮忙寻找,可一方面又怕邻舍问及出走原因会令他难以启齿。本就是村人瞩目的暂住之家,再生点什么事端,怕是暂住都住不下去……唉!苕帧田重重叹了一口气。
苕尉这一出走,出走了四天!四天后的傍晚,他回来了!
在门口看到兄弟身影的刹那,苕帧田惊喜不已,他甚至忘记了那日对兄弟的恶言,面目荣光得好似见到了渴盼已久的人,连手都激动得略显哆嗦,半结巴着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与之相反的是,苕尉面上没有他期盼的倦鸟归巢的神情,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坚毅和决绝,甚至连三舅爷那屋的门都没进,站在外头,冲他一脸正色:“你我兄弟与否,这事我记不分明!但你救了我,今日辞行,于情于理,得向你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