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也说过了,机场通稿也买过了,下一步就该是好好准备工作,准备复出后第一次登台……了吧?
理论上的确应该是这样没错,《绝对真心》节目的合同和台本大纲已经送过来,会议室里,吴运和乔安正在讨论合同。
只有周楚妍在一旁玩手机,并不记得自己前几天刚立誓要剁手戒微博的决心。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季羽的粉丝太有趣了。自从季羽现身机场接机,被乔安怼回去以后,季羽的粉丝团“羽毛”就好像被下了降头,到处无差别攻击。周楚妍的微博底下当然成了主战场,但除她以外,还有好多无辜群众被莫名波及,连带着许多路人对季羽好感败坏。当前最受欢迎的八卦大戏,主角还不是自己,周楚妍当然不想错过。
“饭圈都爱说粉随蒸煮,竟然是真的。”周楚妍惊叹,“季羽的粉丝,和他本人一样疯。”
“多好,懂事儿,知道替他公司省钱。”吴运说着话,把一份文件拍到她眼前,“别看微博了,收一会儿心,先看看《绝对真心》的合同还有大纲吧。”
周楚妍挪开合同,拿起下面的剧本。
“我在哪儿呢……”
吴运道:“第三环节,神秘访客。那个,嗯,花边女王。”
周楚妍沉默了一秒。
“那个哭哭啼啼,总装可怜,女王?”周楚妍无言以对,“这是什么台词啊!‘没想到,我还能站在这个舞台上……’我有这么惨吗?!”
吴运:“这是为了节目效果嘛。你往后看,也算是给咱们洗白了。”
周楚妍摇摇头,往后翻了几页,摆到吴运面前:“你看这些台词,我太熟悉了,这不就是我拍的戏里头,那些女主角的台词么?‘我不想伤害她。我发誓,在医院的那天,我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但当我回过神来,她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太白莲花了,”周楚妍拼命摇头,“其实那天,单纯真的缠得我挺烦的,我推她那一下力气也不轻,如果现场放监控的话,肯定会被看出来的吧……就这样洗白,根本只会越洗越黑。”
吴运抬头无奈看她:“所以?”
周楚妍颐指气使:“本子要是就这个样子,我不接。能让他们改本子吗?或者,至少联系一下聂行川,我们私底下见个面商量一下?我很好奇啊,他和单纯怎么会愿意上综艺呢?”
吴运点点头,想说点什么时,她的手机日程铃响了起来。
“……我得去见一下何总。”吴运麻利地把自己东西一收,站起来,“先走了,乔安,接下去就你和楚妍两个人商量吧。”
“知道了吴姐。”乔安站起来给她开门,“敲定以后消息你。”
吴运匆匆忙忙跑出去,乔安走回来,从周楚妍手上要过剧本,一目十行扫过去。
“这本子不能上。”他迅速把整个剧本掠了一遍,觉得实在写得太过尴尬。台本作者用力过猛,一心只想撕开单纯白莲花的面具,却把周楚妍写成了面柔心狠的绿茶,连带着聂行川本人也被写成了毫无风度落井下石的小人。
周楚妍用力点头,有如遇到知音:“没错,这可是我复出以后第一个节目,不能用这种形象出现啊。一朵满脸泪水出尔反尔的小白莲?不行,会被喷死的!”
乔安道:“你刚才说,你想联系聂行川?”
周楚妍不假思索道:“这个本子,我觉得是节目组自己出的,聂行川不一定会同意……”
乔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在周楚妍对面坐下,支着下巴看她:“你和聂行川认识吗?为什么知道他不会同意?”
“我……”乔安一箭穿心,周楚妍被问住,难以启齿。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啊!而且,她稍微有点在意眼下这种微妙的,被审问一般的氛围……
“太蠢了我不想说。”周楚妍耸耸肩,笑得非常真诚。
乔安也微微一笑,开始和她拽大道理:“你应该明白的,我们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和滨海卫视谈条件。但,聂氏有这个能力。”
“由聂行川那边提出修改意见的话,节目组很难拒绝。只是……如果你和聂行川曾经有过什么矛盾,我们可能就要另想办法了。”
“不是啦,矛盾倒也……不是矛盾……”周楚妍哀叹一声,仆倒在桌子上。
“就是……黑历史……”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黑历史,也就没有后来许多乱七八糟的风波了。
照理说,本来周楚妍和聂氏的老爷子聂诚,是不会有交集的。
聂氏是老派财团,主要经营地产、能源等传统行业,从未涉足文娱产业。老爷子聂诚一生游戏花丛,先后经历八段婚姻,一辈子都对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孩情有独钟,却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个绅士。
每段恋爱或者婚姻,他都是两厢情愿才交往,分手后好聚好散,给足赡养费,因此从未惹出什么太大风波。想扑他的女人也足够组成一个加强排,完全不需要老爷子本人去放下身段为难谁。
“但是,但是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去招惹聂行川啊……”回想过去,周楚妍只能无奈捶桌。
聂行川,聂诚老爷子唯一真正承认的儿子。三十三岁,未婚,帅,恋爱经历成谜。根据八卦小报的推测,聂行川每天都沉迷工作,很可能至今都没有情感经历。往好听里说是钻石王老五,说不定就是个大龄纯情少男。
“你……”乔安皱眉。
“我……”周楚妍感到深深的尴尬,只想快点跳过这个尴尬话题,“就,那个时候,我觉得他,还蛮好的……我可能是傻。”
“你知道他除了工作以外都做什么吗!”迅速掉转枪口指控聂行川本人,周楚妍抬起头来气鼓鼓地爆料,“极限运动!攀岩,跳伞,滑雪,潜水……”
“……”乔安若有所悟。
周楚妍把头埋回去:“说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怕给你知道。反正我就追着他跑啊,什么布什么埃维斯公园啊,瑞士高山滑雪场啊,大堡礁深潜啊……假装我也去度假,假装我也对极限运动很感兴趣,然后打个招呼,什么的。”
乔安沉思一会,感叹道:“……吴姐那时候,一定很辛苦。”
“啊……不要说了……”周楚妍抱头,“可怕的是,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
她抬脸,全力控诉毫无过错的聂行川:“你说,他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我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超好看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人呢,好像根本看不见我一样……气死了。”
乔安本来觉得好笑,看到周楚妍真情实感的样子,心突然一软。
聂行川确实有点瞎,他想。
但是不能说出来。
顶级颜色的当红女明星遇到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阿呸,不是,禁欲总裁,本来应该擦出一段天雷地火。但是聂行川喜欢极限运动,真的就是单纯地喜欢极限运动……周楚妍试图找共同话题,但她攀岩攀上二米就开始尖叫,滑雪摔得四仰八叉浑身脱力,潜水稍微好一点,可是也只能停留在保护区和海葵小丑鱼玩儿。
聂行川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她三等残废体育白痴,怎么努力,也追不上精力过剩全用来挑战生命极限的聂行川。搞到后来,只留下满腔的不甘心,也不知道刚开始那点懵懂的喜欢还在不在。
“真的惨,总裁撩不到,反而撩了总裁的老爸。”周楚妍丧丧地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到自己仿佛像是个说书的,不由得一阵警觉,“等一下哦,为什么我要跟你说这些?这些复杂的心路历程,吴姐我都没有告诉过。”
乔安想了想,道:“因为我要帮你参谋啊,我们要和聂行川达成同盟。”
“是这样吗……”周楚妍有点迷糊,她琢磨一会儿,放弃了挣扎,“嗯,好像是这样。嗯,接下来是最关键的部分了,也就是……单纯要出场了。”
聂诚老爷子的第八任妻子,叫单纯,模特出身,选美比赛季军,不那么美艳,也不咄咄逼人。赛后采访中作出惊人发言,号称自己一生的梦想,就是为人妻子,相夫教子。聂诚对她一见钟情,火速和上一任伴侣离了婚,然后才展开正式追求。
单纯高调宣称老爷子是自己今生所爱,很快就风风光光嫁入豪门。她特别喜欢秀恩爱,常有和老爷子一起的甜蜜照片见报。还喜欢家庭旅行,喜欢聂诚带着聂行川和她一道去国外度假。
聂行川不推辞,跟他们一起去,然后自己去挑战生命的极限。周楚妍老是要假装偶遇,又运动无能,只能在山下岸边做一个优雅端庄的美少女,一来二去,不小心就吸引了霸道老爷子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事情,你大概也听说过了。”周楚妍悲从中来,“什么聂家老爷子婚内出轨,新婚半年劈腿啦,什么包海岛庆生,送游艇旅行啦。早知道被说成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去了呢,亏大了。”
“聂董事长真的很浮夸。”周楚妍沉痛总结,“单纯呢,不那么单纯……但是现在想来,后来单纯会那么讨厌我,我也不无辜啊。”
乔安道:“你是指……你对单纯说的那些话吗?”
作为合格的经纪人,了解艺人的黑历史算是基本。所以乔安在观摩周楚妍参演的电视剧和广告片的同时,也认真做了功课,弄明白了她至今为止所有的八卦和绯闻。这其中,就有涉及单纯和聂家老爷子的这一段。
那是单纯怀孕一个月,前往医院做产检的时候。贵宾病房门口的摄像机,记下了当时周楚妍和单纯争执的一幕。周楚妍口无遮拦,在视频里当面教训单纯,声称她这辈子也别想比得上自己。
“我是说得过分了。”周楚妍现在再想起来那时候的事,也觉得自己有些狂妄,但想法仍然是不改的,“但那些都是实话啊。她就是比不上我,别妄想了。”
“她为的什么嫁给聂诚,为什么不安,为什么这么怕聂诚被我抢走,她自己难道不清楚?聂诚既然可以因为她年轻漂亮,就随便抛弃另一个女人娶她,那我比她漂亮,聂诚喜欢上我向她提出分手,不是很自然吗?她应该能想到这些啊。”
“她不愿意接受这些代价,想把账算在我头上,谁要理她。”
“……你怎么不说话。”周楚妍伸手在乔安面前晃了晃。
乔安回过神:“没有。……我就是在想,聂行川应该可以帮助我们。”
“真的?”周楚妍看起来不太相信他,“聂行川凭什么为了我改戏啊,他眼睛里甚至都看不到我……”
乔安道:“如果他想彻底斩断聂氏和单纯的关系,就一定会需要你的帮助……因为有些事,他是无法亲自出面说明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周楚妍感觉有点头疼,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课堂上,乔安是那个在黑板上流利演算的学霸,而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迫切地需要抄答案,“说结论!”
乔安放低声音,字斟句酌:“……这么说吧。单纯和你差不多大,和聂行川算是适龄对象。她和聂诚新婚,通常来说,应该要回避聂行川才对。但是,你却提到,她总是让聂诚带着聂行川一起去度假……\\\"
“啊……”周楚妍愣了一瞬,然后慢慢地倒抽一口冷气,“啊——!”
“有钱人真会玩……”她感叹道,“我太不成熟了。”
“还是不要成熟了,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乔安真心建议。
“不了,太难做不到,”周楚妍挺开心,跃跃欲试,这不是天赐良机吗,“那还等什么,快点找聂行川吧!”
乔安的手机在这时振动起来,他拿出消毒湿纸巾擦拭手机,然后摘下手套划屏幕。周楚妍悄悄打量他的手,情况看起来比昨天好些,没那么多擦伤痕迹,只是皮肤稍微有些泛白。
“……好消息。”乔安锁上屏幕,深吸一口气。
“就在刚才,聂氏那边联系了我们,说想邀请你一起讨论台本。”
周楚妍有些惊讶,聂行川,那个石头雕像一样的聂行川,竟然也会有主动邀请别人的一天!
乔安的推测,多半是正确的。聂行川需要她出面揭穿单纯的心思,所以才……
“好气哦,那时候目中无人,现在需要用到我了,一下子就认识我了……”周楚妍很是不平。
“不去吗?”乔安好像确定她一定会去,语气是大写的不以为意,“明晚六点,洲际酒店。没问题吧?”
“去,怎么不去。”周楚妍忽然燃起了斗志,“小小,记得帮我约好化妆师和造型师,还有,小礼服,要那件chanel的……”
乔安却在她面前摊开纸笔:“现在,整理一下我们的诉求。为了尽量给自己争取有利条件,明天见面以前,你还要学很多东西。”
“为什么,还要学这些……”
周楚妍好像被当头泼下一盆凉水,只能委委屈屈地,在学霸面前做个用功的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