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妍选择收下裙子的时候,已做好了心理建设。根据套路来看,收下裙子这件事四舍五入一下,就等于她要跟聂行川携手出席晚宴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聂行川那边居然向她提出,要和她跳晚宴的第一支舞。如果这事儿真的发生,再配合《绝对真心》炒起的余波和那天晚上的四人合照……那她恐怕就再也撇不清和聂行川之间的关系了。为了逃避何书亚却要冒这个险,真的合适吗?
“不也挺好吗。”小小翻着聂氏送来的详细企划书,一脸神往,“聂行川哎!他一个人,就可以完爆你以前所有的绯闻对象了吧……”
“小小……你要是这么想去,那我可以跟你换啊,嗯?”周楚妍瞪她。她很不服气啊,绯闻男友这种事也就骗骗纯情的小粉丝们,圈内的谁还不知道舆论操作的内幕啊!周楚妍现在传过的绯闻对象,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双方经纪公司共同认可的炒作,小小在这时候提起来黑暗的往事,就是欠抽。
“不是说过现在要尽量避免绯闻和八卦,专心发展事业的吗,”周楚妍把目光投向乔安,期望这位罹患洁癖的经纪人能给她的人生消消毒,“聂氏这个晚宴,风险真的太大了……”
“我觉得可以去。”乔安居然一口回绝了她,和小小站在了同一战线,“至少聂行川还算是个优质的对象。而且聂氏旗下的天极娱乐即将挂牌,以后如果能和他们资源互换,对你的个人发展也有好处。”
每当遇到这种时候,周楚妍都很想拍案而起,告诉自己的团队,她卖艺,不卖身!
但致命的是,她也没有什么艺可以卖,能卖的只有脸,四舍五入……不能再说下去了。总之,现在世界颠了个倒,总整出大新闻的流量花本花头一次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努力上进的好演员,而她的经纪团队呢,看到了聂氏背后蕴藏的丰厚财富,说变脸就变脸,一下子就要赶着把她往热搜头条上推了。
“……你不要误会,我是觉得……”乔安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解释道,“是这样的,之前我觉得《绝对真心》的剪辑很奇怪。首先是你在片场教训单纯那一段的录影,这段影片是偷拍状态下的,如果不是为了捧你,电视台没理由播出这种品质的画面;然后是节目最后聂行川和你的互动,于情于理,滨海卫视都不应该从那张角度诠释这段镜头。”
小小拼命跟着点头,周楚妍也了然地应了一声。节目播出当晚,她就意识到那两段剪辑太不寻常了,节目组就不怕惹出麻烦来吗?
“《绝对真心》节目组的玩梗分寸向来都把握得很好,很少会出现这样很可能会惹来当事人不快的片段。”乔安皱起眉,“更何况这次的节目,主角之一是聂行川……”
“太麻烦了,我直接说结果吧。”周楚妍正在眼巴巴地等着乔安寻踪索迹,这人却忽然跳过五十集,直接来到了故事的大结局,“简单概括一下,就是滨海卫视想要话题度,制作了这两段可能会引起争议的剪辑片段,但聂行川本人作为最终审核方,没有提出异议,他认同了滨海卫视想要的节目效果。”
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样的节目效果,正是聂行川本人要求的——不过算了,乔安觉得,没必要把事情往这个方向揣测,反正无论是哪种动机,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小乔——!你是说……你是说……这是……”小小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楚妍也有点明白过来了,她是文化知识匮乏,情商并不低,这样的情节,她大抵都是看过的,一下子就拿出了精准的类比:“这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是霸道总裁,爱上你呀!”小小捧着脸颊,小声惊呼,“哦,所以小乔你才同意妍姐去聂氏的晚宴?因为……因为这不是炒作?是真的?!是聂行川的示好?!”
“那就更不能去了。”周楚妍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不知道乔安是怎么想的,但他接受了周楚妍无理由的任性,转头就硬是去把聂氏给拒了,还把礼服寄了回去。周楚妍也告诉了大家自己的决定,她想上《逃离魔鬼岛》这档综艺,也准备好开始接受节目必要的训练。表演课程配合她的时间表做了最后的调整,事情在计划好的轨道上稳步前进,井井有条。
但就在这天下午,凯风文化所在的写字楼下,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聂行川,是聂行川的车!”前台接待瞥见了车头上的牌照,惊声叫喊起来。后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身形修长,身着三件套西服的男人,是真的聂行川,如假包换。
他走进凯风大楼,递上自己的名片:“请帮我联系周楚妍小姐。”
五分钟以后,他就畅行无阻,登堂入室,坐在了周楚妍的办公室里。
“你好。”周楚妍和他问好,脸上却连个微笑都欠奉。聂行川也不在意,他看上去有十分把握,因此虚怀以待:“周小姐,你好。今天下午,我的秘书告诉我,收到了你们公司退回来的包裹。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你的经纪人也拒绝了我们向你发出的晚宴邀请。”
“邮件或者电话沟通总是难免误会,”聂行川耐心地说明自己的来意,“所以我想亲自过来见你,邀请你担任我的舞伴,和我一起出席周末的晚宴。如果你周末已有安排,我也会尽己所能,为你提供解决方案。”
周楚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他高大,英俊,面容完美端正如大理石镌刻出的圣像。夕阳的辉光穿过落地窗洒进房间,在他的身侧镀上一层绒金。但他的眼神诚恳而直白,真实得有些陌生。
“我不想给你压力。”聂行川垂下眼眸,“收到你退回来的礼裙时,我才意识到,我可能太过冒进了。如果引起了你的不快,我很抱歉。”
“啊……”周楚妍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了,她这个人就是比较吃软不吃硬,聂行川如果像其他很多富二代一样,用霸道总裁的身份来杠她,那她可能直接就把人赶出去了。但是好好地道歉,而且还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这个事儿还真的挺拉好感的。
她笑笑道:“没事。聂总,我主要是觉得,我是凯风的艺人,在你们公司的挂牌仪式上做你的舞伴,还要跳开场第一支舞,这可能不太合适。”
聂行川点点头,道:“我理解你对舆论走向的顾虑。但是,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什么认真的?什么什么认真的?周楚妍忽然之间如临大敌。
直射到房间里的阳光太烫了,她感觉自己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不可以再继续说下去了,周楚妍警觉起来,想把话题岔开:“是否出席晚宴,我还需要和我的团队商量……”
聂行川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他紧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这里不需要他们。我想说的话,和聂氏也无关。”
办公室陷入了难言的沉寂,周楚妍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想邀你做我的舞伴,想请你到现场见证天极的正式创立,都不是因为聂氏需要我这么做,而是因为我想要你站在我身边。”聂行川的声音很轻,吐出的每个字却都无比坚定。
“这些话对你来说,可能太突然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我的请求。”
聂行川没把话说死,还是留下了转圜的空间。
……但那有什么意义吗,这些话,四舍五入不就是告白了么?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四个响当当的大字,我要追你,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没人知道周楚妍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对话,但是人人都知道聂氏独子聂行川亲自来到凯风邀请周楚妍参加晚宴了,这已经足够了。于情于理,周楚妍都不可能再推托聂行川的私人邀请,从经纪团队到市场部门,众口一词,都全力支持她去参加天极娱乐的挂牌典礼。
周楚妍投诉无门,想打电话给吴运吴大经纪诉苦,念头一转,又赶紧冷静了下来。
吴运向来欣赏聂行川的为人,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钻石王老五,如果告诉她聂行川在她办公室撂下的宣言,恐怕吴运下一秒就会把她打包送去聂家追求幸福了。
气死了气死了,她到底是和聂家结了什么仇!
回家的车上,周楚妍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她把头埋在前座的椅背上,发愣。小小显然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低气压,行动各种谨慎小心,唯恐触犯了太后娘娘的天威。
但天不遂人愿,后边突然挤上来一辆出租车,冲到了保姆车的前头。乔安一脚急刹车踩下去,小小正在整理的文件就撒了一地。一张海报卷滚到了周楚妍的腿旁,露出了上面拿着枪的彪形大汉。小小一阵慌张,弯下身去捡那张海报,却见周楚妍纤长白皙的手抢在她前面,一把捞起了那张海报。
“射击训练也是下周开始吗?”周楚妍敌意十足地盯着海报上的壮汉,眼神炯炯,战意凛然。小小和乔安都是一愣,小小急忙积极抢答:“报告长官,第一次训练是下周三晚上!”
周楚妍把海报一丢,冷冷地道:“打电话!训练提前到今晚。”
“啊?!”小小张大了嘴,“妍姐,可是,可是,今晚不是说好不加班……”
“不许问问题。”周楚妍眉一挑,神色冷峻,还真有点女军官的气质,可说是她本人演艺生涯中,有史以来最快入戏的一次,“你,现在就打电话约时间。乔安,带小小回去,然后送我去射击场。”
乔安十分无奈,他摇摇头,一言不发,在前方的路口打了个大转弯,把车掉了个头,往来时的路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