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妍回到家里,换上运动服趴上瑜伽垫,照惯例打开电视机,这才惊觉到《绝对真心》开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一般的情况下,周楚妍是不会看自演的电视剧,也不会看自己上的综艺的。首先是尴尬,其次是……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演技有多烂。工作的事就留在工作时间考虑,是她一贯以来坚持的座右铭。
但《绝对真心》的录影现场实在是太混乱了,意外层出不穷,她真的很好奇滨海卫视会把节目剪成什么样子……
脑中的天人交战停不下来,她的手指却已经背叛了大脑,按着遥控器,把电视机换到了滨海卫视频道。节目正好播到观众弹幕参与环节,周楚妍赶紧伸手把眼睛捂上,然后才悄悄从指缝里往屏幕上看。
下午的记者会上吹得再好听,心里头的感受一下子还是扭转不过来。这段时间以来被喷得太过了,她还是本能地对舆论发怵。但屏幕上的弹幕出人意料地和平,大多数评语都是在对着聂行川发花痴,并没有太多辱骂她的语句。而单纯也没得到什么好评价,看来聂行川在节目中晒出的天价账单已经给了她重重一击。
那就没事了吧……周楚妍开始专心拗胳膊蹬腿做锻炼,中间偶尔瞄一眼电视机。节目组剪辑得还算稳妥,爆点都给剪出来了,也没出现太过难看的争吵场面。做完一组动作以后,周楚妍就想着换个频道看看别的了。她伸手去摸索遥控器,忽然听到屏幕里头,传出了自己的声音。
“你没办法拿聂氏怎么样的。的确,你可以继续闹,聂氏的股价会持续低迷一阵子,人们也会继续抵制聂氏的产品线。但是能有多久呢?十天?半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
周楚妍收回了摸向遥控器的手。她整个人目瞪口呆,看屏幕上的自己义正言辞地数落缩在地上哭成一团的单纯。
“一段时间以后,聂氏肯定可以恢复元气,但是你呢?你的情况会怎么样,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这段画面质量不高,镜头还一直晃动,绝对不是固定机位上的摄像机拍的。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肯定是摄像师为了捕捉大新闻,在那会儿偷偷开了手持摄像机!
周楚妍一拍桌子,做出了精妙的推理。
“站起来,把这台节目演完。”屏幕上的她这样对单纯说。色厉内荏,怎么看都是完全的好意。神一般的剪辑一下子成就了宿敌之间动人的握手言和,将整台节目推上了狗血的最高点。
……不,还没有到最高点。最高点是——
是聂行川的吻。
周楚妍一动不动地坐在垫子上,看着屏幕上从三百六十个角度不断推进拉远,重复回环播放的,聂行川摘掉她面具的那一瞬,还有那个落在她手背上的吻。怕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节目组还特地制作了无数溢出屏幕的粉红色爱心和肥皂泡的特效,把他俩放在了玛丽苏,啊不是罗曼蒂克的海洋之中。
如果这画面放到半年以前,周楚妍大概会笑到醒吧。可是现在这一屏的罗曼蒂克,只能让她窒息。她心如死灰地打开微博,果然又看到自己和聂行川的名字并排冲上了热搜一套做一套,虚伪得不行。
周楚妍恨得牙痒痒,只能希望聂氏赶紧把滨海卫视收拾一顿。居然敢把聂行川这种多余繁冗的绅士风度剪出两情相悦的暧昧气氛,滨海卫视是真的胆大包天。她是杠不起他们了,难道聂行川还杠不起吗?
再往下翻,言论倒是有些变化。竟然有人在喊着要周楚妍赶紧出书,告诉大家她是如何撩上季羽又泡上聂行川的。这条微博下附和者众,而且或多或少都在为她说话,譬如有热评声称绯闻只靠一方拍不响,分明就是聂行川先动手的,也有人把她的花边女王身份上升到女性地位和权益的问题上,抨击起了当前舆论环境下,什么坏新闻都先责怪女方的臭毛病。
周楚妍心里暖暖的,再也不想从这条微博出去了,她开着小号找到这条微博,饶有兴趣一条条往下翻进了小评论里。
——“周楚妍怎么了,我就挺喜欢她啊!人美讲话超凶不是很可爱吗,而且人家都说自己没撞人了警方也出证明过了,还揪着不放是不是傻?”
——“实锤自己看。开车六年除了超速以外基本没有违章记录,技术好的一笔,某些男司机还是省省不要出来丢人了。”
——“看不下去了,我来说吧,别的不知道周楚妍的开车技术真的不是吹的。她找过我师父上课,勉强能到专业赛车手水平了。没锤,不信别看。”
——“你说的是真的啊?那样的话我好想看她上大逃杀啊!球球她不要再演那些小白花角色了,一点都不酷。”
——“哈哈哈哈梦里什么都有。”
周楚妍抓着手机,在这个页面停了好一会儿,才点开回复框,慢吞吞地打下了一行字。
“说不定呢。我听说大逃杀有意向邀请她哦。”
不到一分钟,她的小号就被赞爆了。
但绯闻的问题还是要面对的。第二天一到公司,周楚妍就开始反省和自我反省,虽然她的认错,怎么听怎么不真诚:“我错了我不该和聂行川他们去吃烧烤,答应过不传绯闻的结果还是爆出绯闻了,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可以发誓,节目上绝对是聂行川先动手的……”
“的确是聂行川先动手的。”乔安语出惊人,他本人满脸都是睡眠不足的低气压,一看就知道是为周楚妍接连不断的绯闻操碎了心。
“啊?”这回换周楚妍惊讶了,“你居然和我达成共识了?这不对啊。”
乔安迟疑了一下,决定先说另一件事:“聂行川给你寄了礼物。”
“礼物?”周楚妍的惊讶更上一层楼,“礼物?!他为什么给我送礼物啊……”
乔安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一推桌上的盒子,把它滑过去给周楚妍:“没拆,你看看。”
周楚妍也有点忧愁了,单是看到这只扁平的大盒子,她就能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浅粉色做皱的工艺纸包装上,钉着羽饰和手工布艺花,哪是个盒子啊,太浮夸了,顶头上都能做礼帽了。
拆开盒子,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白金色的请柬。请柬下头的缎带包裹着柔软的裸色面料,隐约透出下头的绮丽花形,怎么看都是一袭专门定制的礼服裙。
“我们特别邀请您参加于洲际酒店举办的天极晚宴。希望能和您共同庆祝天极娱乐成立的重要时刻……”周楚妍琢磨了一下,明白了过来,“天极娱乐,聂氏旗下的新牌子?……然后,聂行川就给我送了条裙子,要我穿着它去参加他们的晚宴?”
乔安点点头,神色不悦:“恐怕是这样。”
周楚妍竟然也不是太想去,而且不知怎么,她莫名地反感聂行川这种不说一声就突然让品牌方给她做裙子的行为。但对方拳拳好意,聂氏的手里又捏着许多大渠道,好像也不可以随便放人鸽子。
她研究了一会儿不去的可行性,居然想起一个可利用的人来。
“何书亚不会同意的,”周楚妍发现了新大陆,笑语嫣然,“新成立的天极娱乐邀我去晚宴,可不是打算挖角吗,这可不行!”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如果没看错的话,乔安的脸色好像又阴了一层。他的神情简直都有点纠结了:“……何书亚也接到了邀请,早上他过来公司,还提了想找你做舞伴呢。”
和人品严重有问题的老板一起出席,还是乖乖听资本财阀的话,穿上他送的裙子?
如果真的可以选的话,无论是哪一个,周楚妍都不想选!
“我选裙子。”但周楚妍没这个选择的权力,于是她毫不犹豫,一秒就选了聂行川,驷马难追。在滨海卫视录节目那会儿她就看出来了,何书亚横归横,在聂行川面前可是老实服帖得不行,一个指头都不敢乱动的。至于聂行川么……
其实,在周楚妍的人生里,大概已经经历过那么三五十次各路富一代富二代的追求了。送裙子首饰包包是标配,手笔大一些的,送房送车也不是没有,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套路。不过周楚妍看得很清,套路易散,人心善变,他们看中她是个花瓶,转脸就会去找下一只孤品装饰的,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聂行川本来能吸引她,说不准也就是因为他的独特。他沉迷他的工作,也沉迷他的极限运动,完全想不到要对谁曲意逢迎。但今天他送来的这条裙子,倒叫周楚妍有些尴尬了。或许,那时候聂行川的眼里一直没有她,对他们来说反而还更好。
“……明白了。”乔安没再说什么,他站起来往外走,“我去回复聂氏。还有,记住……下周一开始上表演课。”
周楚妍转过头,看乔安的背影。他的白色衬衣纤尘不染,削薄的肩胛骨把柔软的布料撑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愣了一秒,大声对他喊道:“我会好好上课的!”
乔安一顿,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望着周楚妍笑了。
整个晚夏的暖风,都融入了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