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死了,死的毫无逻辑,他死在了当年那场响彻天地,闻名十方的水墨之战中。
当年水墨一族意图侵蚀人族,合并六界,吞噬天下,回归混沌。不想,水墨族一时大意被人族明陵云氏察觉阴谋,明陵云氏为了拯救人族万万人,用族内秘术找上了东滦,将一封昭告水墨族狼子野心的书信交于师父朝烨。
师父不知是一时智商掉线还是别的什么,竟真的承了人族的愿,奔波不停,与天界,人界,还有未入水墨的妖魔族青丘狐族和西风墨氏等商议联合。
后来,因师父是个老神,本事大,各界就尊了师父朝烨为神帝,奉为共主,共同讨伐水墨。
这一仗打了近万年,杀了个天翻地覆,最终以水墨族消亡殆尽,水墨首领神魂俱散,师父身陨为终场。
当年除了未参与战争的冥界,其他各族皆是伤亡惨重,朝时身为朝烨唯一的徒弟,在师父逝去后接了共主的位子,整顿六界,追捕水墨残余势力,后来也得了个神尊的名号。在安定六界后,朝时就去了三十九重天,在那里一待就是三万年。
天界南境。
朝时双足踏于青色的卵石上,望着这惊波不断的南境乌水,风雪的凛冽声中似夹杂着如从炼狱发出的痛苦哀嚎,引起人的阵阵惧意。
传说在南境之中,封印着当年被上古神帝打败的众多邪魔,而南境边界之处又与其他几界相接,气息混杂,常人万不可久留,否则遭心魔入侵,不记往昔。
但其实这里就是水墨族被消灭的战场,因死了太多人,此处自是气息混杂,怨气冲天,为防止异变,所以在这里设了封印,并且不许常人靠近。长此以往,此处便成了天界一荒凉之地。
每过三千年,她都会来南境一次,为的就是这南冥印。
幻出一把七弦琴放于身前,十指放于弦上。
此琴周身如墨,上有淡淡的纹饰浮动,琴弦是银白,泛着冷光,指尖轻点,琴音潇潇,悠扬轻灵,空谷流转。
……
瑶光殿,仙息缭绕,众仙神聚集。
一位白须垂地的老仙捋了捋及地的长须,走在殿前的青阶上,同身边的仙友说道:“近日,洛川神君大败魔族归来,可谓是天界一大喜事。”
“洛川神君能在一万年前被封做天界战神,自是有本事的,更何况近年来天界实力强盛,此战的结果也是意料中的事。”仙者话音未落,一身白衣忽的飘过,留下些许清冷凉意。
“黎念神君。”众人分分向那抹身影作揖。
“没想到连久不出门的那人也来了。”白须老仙略有感慨。
一俏皮绿衣小仙探过头来问到:“是栢梧山上那位吗?不是说那位神君自六千年前遇了一位神女,一见终情,日日不忘,患了相思,那以后,几乎不再参加任何宴会了吗?”
老仙用几分吾家有女需长成的目光看向小仙,语重道:“天界都知,洛川战神与那位私交甚好,战神寿宴又是与贺宴撞到了一起,算是喜上加喜,如此,那位会前来也不足为奇。”
“何况那神女除了神君他自己,谁也不曾听过,不曾见过。说不定只是个推辞的借口,毕竟六界内的宴会贺典数不胜数。”
“说起来若不是那位突然发了疯,得了病,弃了这唾手可得的天军统帅的位子,如今这战神的名头可不一定是谁的。”
“但不管怎么说也罢,今日能见到便是莫大的福分了。”白须老仙说罢,拢了拢衣衫走进大殿。
“仙长们说的是...…”俏皮绿衣小仙话音还未落,就被从后而来的粉衣仙子撞歪了身子。定睛一看,竟是月溪公主,连忙伏了身子,怕被责罚。
所幸,公主并未注意,但却是怒气冲冲的向殿内走去。
殿中,月溪行了礼,行至帝妃座旁,娇声道:“姑姑,有人欺负我。”
帝妃虽有几位帝子,却无帝女,这月溪在幼时丧父,被帝妃自小就养在了身旁,关系自是极亲近的,对她也是纵容,几境内几乎无人敢招惹,因这也就养成了月溪刁蛮娇纵的性子。
帝妃怜爱的看月溪一副似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抬手招她前来,用手绢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点,连忙问:“是谁欺负我们月溪了?”
“她不止欺负了我,还毁了姑姑给我的青藤,姑姑一定要狠狠的责罚她。”
帝妃笑着摸摸月溪的发顶,眼里闪过几分思量,能毁了青藤的想必是个有些本事的人,但天界的人基本都是识得月溪的,若那人是他界之人给个教训便也了了,各界也不会计较,到底是个无伤大雅的小事。思及此处,说道:“那人既然在天界,就不怕找不到她。等宴会结束后,让恪羽陪你去,可好?”
“姑姑最疼我了,恪羽是凤族人,她一定敌不过。谢谢姑姑。”女子娇笑,目里尽是喜色,凤族可是天生的的神族。
有恪羽在,定要那人跪下求自己,毁了她的容貌,打入寒灼狱受千年痛苦。
寒灼狱可是天界囚禁天下恶徒妖魔的地方,一旦进去便再无生路。
“月溪怎么如此高兴?”一身金银色华服男子闪现出来,坐于帝妃身旁,侧身说道。
“月溪见过天帝。”比起帝妃,天帝的威严使得月溪有些怵,不敢接话。
一直跟在月溪身后的男子走出来,行礼后道:“今日,归忌与公主寻贺礼时,遇见一红衣女子抱走了公主看上的白狐,且毁了公主的长鞭。那人周身灵气稀薄,不似天界的人。”
天帝狐疑:“那鞭上可淬了鬼施,触之即中。中者,会疯癫百日且周身如毒蚁缠身般剧痛,百日过后更会七窍流血,面目狰狞而亡。就算是天界药仙都救不回来,六界之内更没有人能救的了中者。她真的破了月溪的鞭子?”
月溪连忙解释道:“她定是使了什么邪术。”
男子停了一会儿,又说:“且那人声称自己为……东滦朝氏之人。”
“可知道她叫什么?”天帝眼神微闪,似是想起了什么。
“朝时。”琅月咬牙切齿的说道,她发誓,若有一日落在她手上,定要她生不如死。
天帝却猛地一惊,心下低喃:“难不成是那位回来了?”
“谁?”天帝虽是微动,却逃不过与之朝夕相处了千年的帝妃的眼睛。帝妃见一向稳重的天帝如此反应,定是有事发生,忙挥手让月溪与仙侍等人下去。
“是不是,都得亲自去看看。”
天帝面色有些凝重,对帝妃道:“这次宴会交给你,无论如何,朕都得亲自去看看。”说罢,招了座下的司命神君离开共商此事。
……
黄昏时分,东滦山上浓雾环绕,丝丝冷气迎面袭来,冻的朝时微微一个哆嗦,连忙轻点足尖片刻,跃上山去。
朝时看着眼前的星云殿,轻抚了抚狐狸的毛发,神色微怔。
世人皆以为星云殿作为传说中的存在,应当是放着无数的灵丹妙药,天下珍宝,但事实却是,里面除了有一盘代表天下所有生灵命运的星辰棋局和一些花药仙草外,并无其他极贵重的东西,就连那棋局也在几千年前丟了。朝时寻了几日,不见踪迹,便随它去了。
每件事物都有它自己的路,该回来的时候它自会回来。
缓步上前,轻推开门,抬步走进去。自正殿步进入后堂,再绕至左右偏殿,最后步入后院,坐于石凳上,看着院中央那棵槿煜树。
槿煜树喜世间温情,人情香火,却对这神仙灵气不甚喜爱,所以在人间最是易见。
其他几界因灵气过于充裕或是太冷清,再加上动乱纷争,是极难长出这种树的,天界亦是不易,何谈是如此繁茂的千年古树。
就连星云殿里的这棵也是朝时绞尽脑汁才养成如今这番模样。
过了千年,这里依旧滴尘未染,一如既往。
但熟悉的人却不在了。
真是物是人非啊。
怀中的狐狸像是察觉什么,微微动了动,温湿的舌头舔过朝时无丝毫问题的右手掌心,暖意划入朝时的心里,惊扰了这越发悲感的气氛。
朝时将狐狸抱起,轻点它的鼻尖,笑道:“你可是饿了吗?”
起身看向院里的几片黄叶,轻声低喃:“青池的百芕莲应是开了,那里的莲子你会喜欢的。”
这狐狸是刚得的,朝时看他颇有灵性,面像怡丽,额间的红印更是添了几分不同凡响,想来若是他日化作人行也是极漂亮的,所以甚得朝时欢心。
记得师父在时,朝时曾在东滦山下捡到过一只火色狐狸,不过养了几日,师父突然就严禁自己再碰它,朝时虽不解,但还是放了它,时常偷偷去看它。
后来东滦遭袭,星云殿上虽没有丝毫影响,但那狐狸却失了踪迹,自己伤心了几日,日后也再未养过任何会动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