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那位可是自三万年前消失后再无人见过,六界都以为她已经魂归微尘,如今怎会突然出现。”司命面露急切,心下更是疑惑。
三万年来,见过那位的仙神多已羽化,留下的除了早早归隐的几位,其余的都六千年前天界大战中几乎尽数陨落。那人连当职了近两万年的司命玉阙也未曾真正见过。
天帝踏上洁白玉石,心思沉重。
丝丝荷香传来,却消不了心中纷乱的思绪。
天帝道:“如今唯一的凭证便只有藏书楼的那副画。”
玉阙:”......和朝时这个名字。”
天帝:“只是不知......何事如此慌张。”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青池,荷香越发浓郁,却见一仙侍慌慌张张的自青池处跑来。
“参见天帝,司命神君。”
天帝:“青池发生了何事?”
“请天帝,神君恕罪,就在刚才,一红衣女子进了青池,说要入水取酒。奴婢在青池呆了几千年,从未听说过青池里埋了酒,奴婢拦不住,正要去请掌事。”仙侍恭恭敬敬的跪着说完,因怕被责怪身体发出微颤。
“难道......?”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相视一眼。
风过,俩人消失在了原地。
……
满塘青荷无风自动,香气四溢。
朝时半躺于池中的亭顶上,一手里拿着一个手掌大的酒壶,一手抚着一只狐狸。
青丝未挽,足上亦无鞋履。
“小狐狸,你到底是谁家的,知道了是谁的,我才好要了来,也免得日后在他处撞见了尴尬。”朝时一脸笑意的任由小狐狸爬上自己的前襟,挑了挑它的下颌,拿起身侧的莲子喂它。
天帝与神君进来时,便是如此的一副景象。
满池的青荷都比不上那亭上女子的美丽,不施粉黛的娇颜更是惊艳,微勾的唇更是添了几分美好与虚幻,漂亮美好得如同某种罪恶。
她正如传说中那般一身红衣裹体,长发轻扬。虽不似画中给人一种清冷疏离之感,但自有一番风气,而腰间的玉佩的样式却是与画中一般无二,这更是证实了她的身份。
是那人,
三万年前的世间之主,神尊东滦朝时。
“听闻神尊大人归来,现任天帝苍山黎氏黎琛与司命玉阙特来拜见。”说着双双一拜。
苍山的神仙,不仅样貌不差,本事也是不小的。就据朝时所知道的,历代的天帝应该皆是出自那里。
看来苍山,倒是个仙气缭绕,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朝时微微坐直身子,看了眼两人,说道:“免了吧。不过本君与你们从未见过,你们怎识的本君?”
“大人天姿非常人可比。但,凡是见过藏书楼画像的,自是识得。”玉阙语气略显激动,不过能见到传说中神尊,又有何人能淡然处之。
朝时抬眉,心下思量。
画像吗,好似几万年前的确画过一副丹青。
“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何事,若有需要,天界定当全力相助。”天帝正色,眼里带着恭敬。
朝时道:“事?……倒是真有一件,”
收了酒壶,坐直了身子,将狐狸抱于腿上,抬眸望向俩人,说道:“本君看这狐狸乖巧漂亮的紧,本君甚是喜欢,你们若是识的是谁家的,不如问问可否将它送与本君。当然,他日若他若有了麻烦本君也可帮他一回。”
“这狐狸是小仙于几千年前收留,似是还未得人形,若是帝神喜欢,自当赠与。”玉阙自袖中取出一块红玉,道:“这是时遇见它时,在它身旁的玉石,许是它的东西。”
红光一闪,玉便落在了朝时手中。
如鲜血般艳丽的玉石中泛着隐隐的光亮,透出神秘的气息。
将红玉戴于狐狸的颈上,问:“它可有什么名字?”
玉阙:“未有。”
朝时:“看你如此乖巧,那......便叫默吧,用朝姓。”东滦朝默。
用这个字,既是因为它乖巧,又不如说希望它默默无闻些,别和自己一样担上太重的担子,时间长了,都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眯了眯眼,现出几分懒散的笑意,从亭上翩然落下,淡然道:“本君来这儿,不过是一个人待得无聊了,出来走走,并非有什么大事,你们不必紧张。”
朝时抬步向前,经过两人面前,向外走去。
“本君近日会暂住于东滦山,但天下之事本君已不管了万年,本君不会再管,也不愿再管,你们不必做过多顾及。还有,你们不必使得众人皆知东滦有人,本君喜欢清净,若有人不知事扰人清净,便也别惯本君不讲情面了。”
语气平静无棱角,随风飘入耳朵里,却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是。”
……
“姑姑,恪羽哥哥在哪儿?怎么不见他?我们还要去找......”
月溪换了一身鹅黄的仙衣,走到帝妃身前坐下,话音在看到帝妃的眼神时渐渐落下。
“姑姑,是发生了什么吗?”
“月溪,那个人招惹不得,你还是尽早断了那份念想。”帝妃想起天帝刚说的话,本以为魂散了的神尊竟回来了,月溪更是冲撞了她。
看来在神尊离开前得看好月溪,若是能送到禺山,由母家照料也好。
“为什么?那人连我都不识,分明就是一个初升的小仙,怎会有姑姑身份尊贵,为何招惹不得!”女子满是委屈,言辞激烈,眼里尽是不甘。
“听话!”帝妃面带严肃,是不容抗拒威严,“回去抄一百遍静心,期间不许出宫门。”
“姑姑……是。”月溪收起眼泪,虽不知为何姑姑这么做,但依旧乖顺得应了一声,眼底却划过一丝恨意,转瞬即逝。
……
“师父,你收了徒儿吧!”朝时看了眼亭外的碧衣女子微微扶额,有些无奈。
自朝时居于星云殿的第三日起,这个名叫洛语的仙子日日前来拜师,似是有不成事则成仁的架势。
“师父,我带了小酒鬼酿得百日香,虽不及师父的清泉,却也有滋补元气的作用,味道也是不错,算得上是享誉四方的好酒。”洛语小心翼翼地上前,将酒递给朝时。
取了酒盖,顿时香气四溢,闻了闻,“倒是会投其所好。”叹了口气,自袖中取出一只白玉长笛递于洛语,
朝时道:“既然收了你的拜师礼,成了你的师父,自是要做好师父该做的事。西侧书楼里有一本乐谱,你可先搬到偏殿练习,练好再来找我。”说罢收了东西转身离开。
“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努力练习的。”洛语充满斗气的话自身后传来,朝时淡淡一笑,眼里却有忧伤划过。
身边寂静惯了,如今热闹些也好。
……
清风袭来,吹落了枝头的黄叶,带来深涩的秋意。
东滦山虽地属天界,但却不似天界般终日晴暖,倒是与人界一样,春开秋落,四季分明。
朝时执一壶清酒,坐在屋顶上独饮,望着这落叶缤纷的东滦,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眼神怔怔。
有多少年没见过东滦的秋天了,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断断续续的笛音自身旁传来,闻声看去,林中正练习的洛语勤勤恳恳就好像当时的自己,小心而认真。
记得自己时次见到师父时,正值东滦山的夏季,满山遍野的繁花开得正好,香气袭来,使原本燥闷的心情顿时变得舒畅起来。
走入一片桃林,见满目灼夭桃花,心下疑惑,
明明已是盛夏,这原本是开在春季的桃花怎毫无凋零之意,还是如此繁茂。
一阵微风吹过,淡粉色的花瓣飘落,伴着甜意掠过面颊,沁人心脾,仿佛这就是世间最美了,而师父便是在那时出现在朝时面前的。
一袭墨色衣衫如这落花般飞至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低下身子,离她近了些,微垂着眼睑看她,唇角是魅惑的笑:“小丫头,可愿随我回去?”
低沉的嗓音充满了诱惑,温热的气息扑到脸上,勾起了心中的一丝悸动。
那时的朝时刚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亲眼目睹了所有的亲人死亡,而自己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逃到这里。
孤身一人,跋山涉水,见了无数险恶之事,但心思却依旧单纯。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眼巴巴的望着眼前俊美的男子:“你是要娶我吗?可我......并未有你好看啊。”
在朝时原本的族落,成年男子带女子回去,暗示的便是婚嫁之事。
并且女子越是有瑰丽的容貌,男子的倾慕就越深。
这是一个颜值决定爱情的种族。
闻言,他似是一愣,而后笑的更甚。
发丝浮动,眉眼间染上一丝暧昧的红色,添了几分魅色。
一时间竟觉得连这世间最美都失了颜色。
朝时直直的盯着他,有些痴了。
“你是要与我成亲吗?”情不自禁的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他并未回答,只是摘了一枝桃花给我,拉上自己手去了星云殿,后来又认作了徒弟,给了朝时这个名字。
时入星云殿时,怕被抛弃,尽自己最大努力去讨好他,为此学了不少东西。
学凡间的人,日日变着花样为师父做饭;上东滦山顶,问树妖借枝干,只为做一把琴给师父作贺礼;特地去伍崖谷学做了清泉酒,埋起来,想等日后与师父共饮。
不过当年那酒终是没喝上,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洛语资质一般,但却是鲜有的胆大吃苦。想起她刚搬入星云殿时,曾问她,知道自己在这儿的人并没有几个,她是如何知道的。
她好像是答......
“父亲宴会时,我去南境外找坞蔓草,听到了一阵琴音,甚是美妙,便想溜进去看一下,没想到在里面兜兜转转也没找到弹琴的那位,自己却迷了路,误了时辰。回去已经晚了,没赶上父亲的贺宴。
不过却不小心听到了父亲与天帝和几位神君在侧殿的谈话,是关于东滦神尊的。我虽从未见过师父,却听过或是看过许多关于师父的故事,对师父是极其仰慕的,所以就想来碰碰运气,就来了东滦山。”洛语顽皮地笑了笑。
“前些日子,我去藏书楼找食谱时,刚巧遇上那的书童整理书籍,那时见过神尊的画像,画像上虽有一只银色面具遮住了近半张脸,但在我第一次见到师父时,我立刻就认了出来,师父的那份气度不是一般神仙能有的。”
兜兜转转还竟然真找了上来。
“如此想来,我与师父必是极有缘分的。”
缘分?也许是有些吧。
只是不知着缘分是孽缘还是善缘了,毕竟朝时与洛家还是有些恩怨和渊源。
掩了眼里的情绪,飞身落下,坐在石凳上。
“洛语,学的如何了?”
“师父,洛语来了近半年,日日练习,但这书却是......”洛语略显局促得低着头。
“这本书有七变,即有七曲,一曲终了,会一变。”斟了茶,递给她,“不用急,一步一步来,将已学的练好,使它达到的不止是影响心境,更能......化音为剑,不战自胜。”
洛语:“谢师父指点,还有多谢师父替我挡了那件事,为感谢师父,今日晚膳就由我去为师父准备吧。”
朝时:“顺便帮阿默也准备一份。”
洛语困惑:“可我只见过它偷喝师父的清泉,其他的并未见它吃过。”
朝时想了一下,吩咐道:“给它一碗清莲粥吧。”
洛语:“是,师父。”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离开,微微愣了愣神,饮了口手中微凉的茶,笑了笑,
“凡界桃花应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