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最后一张表格,王小琪长叹一口气,累瘫在椅子上,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四十了。
“操蛋的工作,早晚累出病来。”她小声咒骂着,又回头向四周看了看:办公室里的确只剩她一人了。
她关掉电脑,收拾了一下东西,提着包正准备回家,这时,手机响了,来电人的备注名称是wsc,也就是‘猥琐程’的意思,程就是程伟的姓氏,王小琪一向很讨厌他。
“狗逼东西,这么晚了还敢给我打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并打开了免提,好像这样就能离程伟更远一些。
“哇!大美女肯接我的电话了,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电话里的声音给人一种油腻的感觉。
“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王小琪冷冷的说。
“我知道,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我就想——”
“你想你想!你想个屁啊!好好找个女朋友是正经,别一天天的打这种无聊的骚扰电话!”王小琪恨不得把自己的唾沫星子都喷在他脸上。
电话还没挂,那边沉默了,传来粗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发出声音说:“别这么跩嘛,好歹我记性好,以前的事没有忘记,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了,脾气也大了,这我理解,谁会甩好脸色给落魄的穷人看呢?哼,但我也劝你悠着点,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你不一样啊,哪天把我惹毛了,我管不住自己嘴了你可别怪我!”
王小琪冷笑一声,说:“你要是敢,就去做,要死大家一起做个伴!”
电话那头死寂一般,王小琪故意不挂电话,过了几秒钟,对方挂电话了。
王小琪长出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关灯出门了。下楼的时候,夜空划过两道闪电。
她是在工业园区的一家公司上班,位置比较偏,到闹市区要经过两条荒冷的街道。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男朋友杨山湖的号码。
“我已经在公司楼下了,你到哪了?”
“别提了,刚才车跟人家碰了,我人没事,小剐蹭,对方是个叽叽哇哇的老妇女,不同意私了,非要等交警过来处理,现在还在等着呢,估计得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你那边呢,你先在办公室呆一会儿吧,我处理好立马过来接你。”
“我没有公司的大门的钥匙。没事,你不用过来了,我直接打车回去吧,你在那边别和人争,回去路上开慢点。”
“知道了,那你路上也小心,在公司门口直接叫车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王小琪才发现手机电量已经只有百分之五了,她赶紧从打车软件上叫了一辆车,当她走到园区门口的时候,手机已经只有百分之三了,但地图上显示司机离自己还有将近四公里,她心里有些紧张:如果司机待会儿联系不上自己,很可能就不过来了,于是她主动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可是对方一直占线,她焦急地再次拨通,仍是占线,随后,手机自动关机了。
天空传来一声闷雷,很快就要下雨了,这个时候,只有快速的走到闹市区拦出租车,才是最合理的选择,但看着微弱路灯下的荒街,她有点害怕。于是,她返回到门口的门卫处。
窗口下,一个年轻的保安正戴着耳机坐在桌前,对着手机屏幕两眼放光,看到王小琪走到窗前了,他吓得赶紧盖住手机,但耳机的声音太大,里面传出的女人的呻吟声,让一米开外的王小琪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王小琪微笑着问:“师傅,有充电器吗?”
保安扶正了一下帽子,说:“哪种手机?”王小琪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保安说:“这种的数据线没有,只有充电宝,要吗?”
王小琪摇摇头,说:“我没带数据线。谢谢了!”
保安说:“不客气。”
她正转身离去,保安站起身来,盯着她一步一动的短裙,说:“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你现在回家可能会淋湿,我看你没伞,我这里刚好也没有,要不,先到我这里坐会儿,等雨下过了,你再回去?”
王小琪回过头,强挤出一点笑容,说:“谢谢,不用了。”
说完,她就转身渐渐加快脚步,保安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视野里,才抹了一把口水重新坐下来,继续看手机里的电影。
王小琪独自走在街道上,朝门口方向看了两眼,小声骂道:“妈了个逼的,色狼真多。”
街道很长,路灯的间隔也明显没有闹市区的密集,两旁都是茂密的树和齐整的厚绿化带,除了偶尔的雷声,王小琪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这夜里,这声音越清晰就越让人害怕。
王小琪不时地瞥向两旁的暗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她双手提着包紧紧地放在身前,越走越快,忽然,右后方有一串响动——叶子被刮动的声音。虽然这时有风吹过,但她知道,那声音绝不是被风吹出来的。
她的呼吸加重,脊背阵阵发凉,这时,又从绿化丛传来短促的簌簌声,她一扭头,确切地看到有一个黑影闪过,她的心房砰砰地跳着,吓得几乎颤抖了……前面的街还有很长的路,离保安室了也有一段距离了,况且,保安室未必能保证安全,一声炸雷响过,豆大的雨点泼洒下来,王小琪心里清楚:如果不尽快到达闹市,自己就危险了。
这时,一阵清晰的‘咯吱’声从树影下传来——那是踩裂树枝的声音,如此之近了……王小琪撒开腿就跑起来了,果然有个人跳出绿化带,朝王小琪追过来,王小琪尖叫着,高跟鞋都蹬掉了,赤脚在夜雨下狂奔,但终究还是跑不过后面的人,眼看着马上就要追上了,极度恐惧之下,误将地上的树枝看成路灯下的树影,绊了一跤,摔趴在地上,她不敢回头看,慌慌张张地想爬起来继续跑,可是路面湿滑,她又摔倒了,她明显感觉那人就在身后了,只得绝望地痛哭起来,那人站住了,影子模模糊糊地印在潮湿的路面上,肩膀微微地上下颤动。
“我包里有一千块钱,你拿去吧,”王小琪乞求说,“我也没看到你相貌,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也绝不会报警的……”
那人站在原地,什么话都没说,把手伸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王小琪不知道他会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哭得更绝望了,说:“求你了,求求你!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啊!——”
原来影子里,那人手里多了一把水果刀,正向她靠近,王小琪哭嚎尖叫着翻过身来,但那人突然消失在灯光下,王小琪正觉奇怪,仔细一看,原来他只是往旁边挪了一下,正好被树枝挡住了灯光,但背光下,又下着雨,王小琪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看出他在大夏天里,穿着运动长裤,连衣帽也套在头上,脸似乎也有一层纱布遮着,王小琪看他步步逼近,但并不着急的样子,反而让王小琪更加恐惧,她双手撑在地上,惊慌地往后快速挪动,眼见着他准备动手了,她又爬起来,刚准备跑,脚却接连踩中了灌木刺,疼痛之下腿也软了,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手却又扎到了,那人不再磨蹭,刀口向下,正要刺过来,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王小琪以为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但听到车子的声音时,她才知道,亮光是车灯照在刀身上的反光,眼前的那人已经不见了,绿化带传来枝叶的响动,王小琪恍如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车子缓缓停在她身旁,司机摇下车窗,大声问:“姑娘,你没事吧?是你叫的车吗?”
王小琪颤抖地哭着,点点头。
路上,司机说:“碰到这种天气,本想早点回家休息的,家里老婆也电话催了好几次,但我看到你位置比较偏,这么晚了,这种鬼天气,应该不好叫车了,就没忍心取消订单,后来,打你电话又打不通,关机了,以为你不要车了,准备调头回去,幸好我最后还是来了。”
王小琪说:“你没看到那个人的样子吗?”
司机说:“没有,我转弯过来直行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影跳到树丛里了,现在的人呐,真是……哎,你一个姑娘家一定要小心呐,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坏人多了……”
王小琪惊魂未定,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听他后面讲的一代不如一代理论。
下车的时候,虽然叫车软件已通过电子平台自动银行转账扣费,但王小琪额外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塞到司机手里,司机惊讶地说:“这……这怎么好呢,这……”
王小琪说:“谢谢你帮了我。”
司机收下钱,说:“那……我也谢谢你。”
回到家,杨山湖正在大厅里焦虑不安地走动,看到王小琪回来,他松了一口气,说:“急死我了!电话也打不通,你手怎么流血了?”
王小琪哇地哭了,留着泪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但她没提到那人手里拿出刀的部分。
杨山湖一边替她包扎伤口,一边大骂:“他妈的,让老子逮住那个王八蛋一定把他头拧下来!你没有看到他样子吗?”
王小琪摇摇头,但那人到底是谁呢?她心里其实已有了猜测的人选。
宽敞的台球厅里,只有两桌的灯是亮的,碰球的噼啪声都显得空旷,穿齐膝碎花裙的叶晓香站在柜台前,悠闲地喝着咖啡。这个店是他男朋友姜德杰出钱给她开的,只因为她不想坐在写字楼里上朝九晚五的班,闲下来又常常觉得无聊,有一天,她说:“要不我们开个台球厅吧?”于是,不到一个月,这家名叫“香杰台球”的台球厅就正式营业了。
提到姜德杰,也是个有点意思的人,虽然父母在建筑行业的生意做得很大,但他好像没有兴趣,在车房存款都不用操心的情况下,他选择去小公司里上班,一个月拿着两三千的工资,有时连车油钱都不够,但他无所谓,用他的话说:爷开心就行!
咖啡喝完的时候,姜德杰进来了,叶晓香看看时间,说:“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姜德杰说:“请假了。”他朝四处看了看,说:“哇,人好少啊,正好,待会儿我们几个聊天也自在些。”
他又拿过叶晓香的咖啡杯,准备喝一口,一看,没了,便说:“怎么不给我留一口?”
叶晓香嗤笑一声,说:“我再给你泡一杯吧。”
姜德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叶晓香端来咖啡,坐在他旁边,说:“他什么时候过来?”
姜德杰说:“魏浦?下了班呗,到时候程伟和刘前亮,还有石照昆也一起过来,热闹嘛,你那边呢?曹青啥时候过来?”
叶晓香说:“哎呀,女孩子家,肯定要晚点到嘛,难道要女方等男方?”
姜德杰说:“没错!以前我追你,约会什么的都是我等你,魏浦这小子肯定也要照着我的示范来,不行,我得跟他打个电话,让他快点。”
叶晓香咯咯笑着,说:“也不用太快,没下班,人家怎么过来?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
姜德杰又把手机放下了,故作柔情地说:“这不是想你了么……”
叶晓香说:“好肉麻呀!受不了……”
“什么受不了?”王小琪一摇一摆地从门口走进来,笑盈盈地问。
叶晓香红着脸,说:“哎呀,干嘛偷听人家讲话?”
王小琪坐在沙发上,说:“哪里偷听了?我这可是正大光明地走进来的,难不成要捂着耳朵?”
叶晓香撇嘴说:“啧啧啧,你这嘴啊,啥时候能饶人家一回呢?”
王小琪笑着说:“反正你不会生我气,我怕啥?是吧,杰哥?”
姜德杰吹着口哨,说:“她要是生气了,恐怕你也够呛。”
叶晓香笑眯眯地斜看着姜德杰,姜德杰无奈地耸耸肩,便没再说话了。
叶晓香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坐?”
王小琪说:“工作太累了,来你的台球厅休闲一下不是挺好么?”
叶晓香说:“一个人来?山湖呢?”
王小琪捋了捋头发,说:“他忙着呢,晚些时候才过来。”
叶晓香说:“喝什么?咖啡还是橙汁?”
她边问边拍拍王小琪的膝盖,正要起身,王小琪却轻叫了一声,叶晓香诧异地问:“怎么了?”
王小琪扶着膝盖,说:“没什么,来杯橙汁吧。”
叶晓香于是去柜台倒橙汁了。
姜德杰看着远处的叶晓香,轻声问一旁的王小琪:“今天到底来干嘛?”
王小琪吃惊地挪转了一下身子,茫然地看着姜德杰,说:“我好不容易来老朋友这里逛逛,你们竟然轮流盘问我?难道非要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我才能过来?”
姜德杰呵呵笑着,说:“你是工作狂嘛,突然这么闲了,是让我们有点意外。”
王小琪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时,叶晓香端着橙汁走过来,王小琪正要起身去接,从门口进来一个头发蓬乱,胡子邋遢的黑瘦青年,他小跑过来,抢先接过橙汁,大喝了一口,咂吧着嘴,说:“哇,渴死我了!”
这个人叫程伟,是姜德杰的同事,眼见着自己的橙汁被人抢走,王小琪忍不住就发飙了,大声说道:“你要不要脸?这是给我的橙汁!”
程伟上下打量着王小琪,又喝了一口橙汁,然后递给王小琪,说:“给你。”
王小琪气得发颤,叶晓香担心她再度发飙,赶紧拉着她的手,往柜台走,说:“跟我来,我那里还有很多现榨的橙汁呢,新鲜得不得了……”
姜德杰拍着程伟肩膀,悄声说:“老程,你差点闯祸呀。”
程伟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老子才不怕她呢。”
姜德杰说:“嘿嘿,关键我怕呀,老刘和魏浦他们怎么没过来?”
程伟说:“楼下呢。”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三个身板相仿的男青年一起进来了。
“哟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姜德杰笑道。
原来这三人正是刘前亮,魏浦和石照昆。刘前亮白瘦,戴眼镜,笑呵呵的,魏浦皮肤略黑,相貌清冷,石照昆脸部轮廓清晰,给人一种踏实坚毅的感觉。
姜德杰说:“魏浦啊,你这样不行啊,来得这么晚,这样跟人见面不礼貌啊。”
魏浦略显紧张地四处张望,说:“来……来了吗?她来了?”
姜德杰一把揽住他肩膀,说:“要是她已经来了,你现在就尴尬了。”
刘前亮凑上前来,说:“杰哥,你这个媒婆可要当好了,给咱浦哥把好关。”
姜德杰说:“切,那还用你多讲,晓香的闺蜜,那能差嘛!”
刘前亮笑说:“那是那是,昆哥,今天到了杰哥的场子,我们可要多玩几把,毕竟,不收钱的台球厅不多。”
姜德杰说:“酒水饮料全包!敞开玩!”
石照昆和刘前亮笑呵呵地去了一张桌子前,程伟早已摆好球,拿着球杆在等候了。
这时门口又来了几个玩台球的客人,姜德杰见叶晓香正在和王小琪闲聊,于是自己去招呼他们。
魏浦闲着无事,也不想打台球,就站在墙壁挂的油画下静静观赏,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责问道:“昨晚你是不是疯了?”魏浦回头一看,吃了一惊,说:“什么?”
王小琪也吃了一惊,尴尬一笑,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这时刘前亮传来得意的大笑声,原来,一局战完,他零封了石照昆,石照昆输给他五十元。
王小琪快速地走过去,轻蔑地说:“原来你在这里。”
刘前亮叼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擦了擦枪杆,说:“你是在跟我说话?还是昆哥?”
王小琪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瞧着刘前亮,说:“你觉得呢?”
刘前亮迟疑了一下,把球杆递给程伟,程伟小声提醒他:“她今天像是吃了炸药一样,你可得小心了。”
刘前亮鼓了鼓手臂上的肌肉,眨眨眼睛,说:“放心。”
石照昆朝刘前亮和王小琪看了看,也没插话,跟程伟继续打台球。
刘前亮跟着王小琪走到角落里,王小琪问:“昨晚你在哪里?”
刘前亮笑道:“奇怪了,我又不是杨山湖,你查我岗?”
王小琪看了看刘前亮脚上的球鞋,又看了看其他几人,脚上都是休闲鞋或者皮鞋,说:“只有你喜欢穿运动鞋。”
刘前亮疑惑了,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小琪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刘前亮哭笑不得,说:“我又不是你爹,怎么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
‘啪’——一记耳光打在刘前亮脸上,不轻不重,刘前亮气得面色发白,鼻孔里出大气,他很想一巴掌还回去,但还是忍住了,石照昆和程伟听到了,愣了一下,又继续打台球。
王小琪压低声音,狠狠地说:“你要是再敢玩那种恶毒的把戏,下次可不是一巴掌能解决的事了。”
说完,她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刘前亮又气又恼又尴尬,自言自语道:“操!操!操!妈个逼的活见鬼了!”
来玩台球的客人越来越多了,叶晓香和姜德杰正在分头忙着招呼,这时,从门里进来一个身着深红色连衣裙的年轻短发女子,她朝大厅里扫了一眼,径直走到叶晓香背后,在她后背上点了点,叶晓香刚给客人端上饮料,回头一看,欣喜地说:“你终于来啦!快快快,魏浦都等你好久了呢。”
曹青腼腆地笑了笑,悄声问:“是哪个呀?”
叶晓香朝远处努努嘴,说:“喏,穿黑色短袖,专心看油画的那个。”
曹青远远地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拉着叶晓香的手,说:“怎么开口呢?”
叶晓香说:“简单!”于是,她朝姜德杰招了一下手,姜德杰便走过来了,跟曹青打过招呼之后,叶晓香说:“你去把魏浦领过来吧。”
姜德杰打了一个响指,说:“好哒~”
叶晓香说:“那我们去柜台吧。”
两人一起走到柜台边上,叶晓香泡了两杯咖啡,曹青故意面朝着柜台。过了一会儿,姜德杰就把魏浦带过来了,曹青听到了脚步声,但仍没回头,而是自顾自的搅拌着柜台上的咖啡。
脚步声停止的时候,姜德杰故意咳嗽了两声,曹青扭过头,魏浦正站在她面前。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都有些羞涩。
叶晓香推着姜德杰往边上走,说:“来客人了,我们先过去招呼一下,你们聊。”
说完,两人着急忙慌地就走开了,留魏浦和曹青在柜台前。
曹青是樱桃脸,脸红的时候尤其可爱,魏浦虽然肤色略黑,但外形俊朗粗犷,很有男子汉的气概,两人算不上一见钟情,但这第一眼看过之后,彼此心中都是满意的。
魏浦大方地伸出手,自我介绍说:“魏浦。”
曹青也爽快地跟他握了手,说:“曹青。”
就这样,两人算是认识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魏浦说:“你穿这身枣红色的裙子很美。”
曹青脸一红,说:“是吗?我还怕别人会说我老土呢。”
魏浦皱眉说:“很难想象你老土的样子。”
曹青咯咯地笑着,说:“说不定,改天你就能见识到了。”
魏浦向前走了半步,说:“哦?所以,你先泡了杯咖啡给我压压惊?”
曹青掩嘴笑了,递给他剩余的那杯咖啡,说:“晓香泡的。”
远处,他们的朋友们正在细心地观察着,姜德杰身子斜靠在台球桌上,对一旁的叶晓香说:“看来,他俩聊得很投机啊。”叶晓香搭在他肩膀上,说:“是啊,比我们当初见面那会儿甜蜜多了。”
石照昆握住球杆,站在一旁,说:“让人羡慕啊。”
程伟说:“杰哥,你啥时候也给我介绍一个呗?”
王小琪则说:“刚开始欢快的,结局未必好。”
大家都偷偷地斜眼看着她,觉得她说话刻薄。
只有刘前亮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刚才受了耳光之辱的怒气还没有消尽。
“哟,这么多人,这架势,是在迎接我吗?”杨山湖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开心地打趣道。
姜德杰迎过去,用力抱住杨山湖,说:“你这护花使者终于来啦!”然后又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们家的金花悍得不行呀,你可得注意给她降降火呢。”
杨山湖瞅了瞅姜德杰,说:“肯定是谁惹了她吧?你快告诉我。”
他目光扫了一圈众人,见刘前亮独自幽怨地坐在沙发上,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朝他走过去,说:“喂!”
那咄咄逼人的口气让原本慢慢平复的刘前亮火气又上来了,他咧着头,不耐烦地说:“怎么了?”
众人听到对话有点火爆的意思了,纷纷围上来,叶晓香说:“大家渴了吧,要喝什么,赶紧点,我去拿。”
杨山湖揉着自己的短硬的平头,哼笑着,搂着一旁的王小琪,说:“昨天,是这小子惹了你吧?”
王小琪盛气揖人地插着腰,不说话,但那表情确是一副“没错,就是他”的样子,杨山湖一看就明白了,当下撸起袖子,就要干翻刘前亮,刘前亮更是怒火当空照的态势,握拳迎了上来,众人赶紧拉住两人,姜德杰急忙劝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为了没弄明白的事,大动干戈,这又是何苦呢?”
王小琪反驳道:“没弄明白?哼,你问问他,他心里自然有数的!”
刘前亮无奈地咬着牙,摇着头,说:“他妈的,你莫名其妙地说了几句就给了我一巴掌,还说我心里有数,你他妈的心里有没有点数?老子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啥屌事!”
杨山湖指着刘前亮,警告说:“王八蛋,你说话注意点!别他妈一口一句脏话的!”
刘前亮说:“老子就是要说脏话怎么了!他妈的!”
杨山湖哪里能忍,抡起拳头就要上来揍他,又被众人死死拉住了。
姜德杰转弯说:“各位,别闹了,店里还要做生意呢。”
听了这话,两人才稍微安静了,姜德杰说:“主要是那边还有两个新人刚见面呢,大家闹得这么不愉快,不太好吧。”
这时,魏浦和曹青也刚过来,见到众人闹腾了一番,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德杰说:“来来来,大家都好好地坐会儿,聊聊天,打打台球,说些……”
王小琪打断说:“山湖,我们走。”
叶晓香焦急地说:“哎,干嘛走呀,大家才刚聚拢。”
王小琪头也不回地拉着杨山湖往外走,说:“不影响你们做生意了。”
姜德杰气得直叹气,等他们走后,他说:“我说那话的意思,难道他们不懂吗?真是的……这么见外……”
叶晓香也不高兴了,说:“算了算了,走就走呗,反正也没邀请他们过来。”
刘前亮走到石照昆跟前,说:“昆哥,幸好你及时跟那娘儿们分了,不然,哼哼……”
石照昆一愣,立马尴尬了,其他人听到有这事,都来了兴趣,程伟说:“哟,昆哥,不错嘛,那娘儿们你都驾驭得了,佩服!”
姜德杰倒也意外,问:“昆哥,真有这事?”
石照昆搔搔脑壳,很不情愿地说:“很久之前的事了,很短的故事。”
姜德杰惊叹地摇摇头,说:“不简单呐,昆哥,我和王小琪是高中同学,现在和你又是同事,居然到今天才从前亮嘴里听说这件事,你藏得够深哇!”
石照昆摆摆手,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姜德杰本想再调侃他一番,叶晓香朝他使了个眼色,说:“大家都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叫几份外卖?或者,等晚一点,我们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刘前亮说:“现在没心情吃饭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姜德杰说:“前亮,别这样呀,刚来没多久,又要走?”
刘前亮说:“莉莉还在家等我,我就不多待了,你们玩吧。”
他又朝魏浦和曹青笑了笑,说:“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了,改天再给你们俩好好贺一贺。”
魏浦见他决意要走了,便说:“好啊,改天再聚。”
刘前亮又依次拍拍程伟和石照昆的肩膀,向叶晓香和姜德杰点点头,算是告别了。
石照昆本身就不太喜欢程伟,见刘前亮走了,过了一会儿,说既然改天再聚,那就到时候再一起玩,也走了,程伟感觉一个人跟两对情侣在一起也没啥意思,于是也跟在石照昆屁股后面走了。
闹哄哄的一群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个了。
叶晓香摊摊手,说:“也好,我们四个自在些。”
于是,他们四个一起坐到柜台里面的沙发上,魏浦和曹青都没有说话,姜德杰说:“怎么,看起来你们也不太自在的样子?”
三人同时呵呵一笑,叶晓香说:“就你会废话!”
姜德杰吐吐舌头,一副无所适从被冤枉的样子。
叶晓香端来四杯饮料,曹青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叶晓香指给她位置,也跟着去了。
到了洗脸池旁,叶晓香说:“怎么样?魏浦还可以吧?”
曹青脸一红,含笑着点点头,叶晓香连忙开心地小声鼓掌,说:“那看来这桩事算是成了,我见魏浦看你的时候,那个喜悦啊……真是……你们两个就是天生一对。”
曹青说:“那你也不知道人家心里的真正想法,万一人家只是客气呢?”
叶晓香惊讶地说:“小青,这不像你啊,居然不自信?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人家男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之前不是有很多男生追你都被你拒绝了吗?虽然魏浦也优秀,但是你的姿色只会在他之上,你看上他了,他没有理由看不上你的,更何况,我刚才也没有说违心的话,他看你的眼神确实是很喜欢的那种,女人的直觉难道会出错?再说了,你的感觉应该比我更明显,不是吗?”
曹青含笑着不说话,往里屋走,叶晓香一把拉住她,说:“你倒是先回答我啊,是不是?”
曹青无奈地笑着说:“是是是。”叶晓香这才松开手,说:“好,好,待我和老姜再撮合撮合,这事就快了。”
于是,她又回到柜台前,魏浦本来和姜德杰在小声说着什么的,见她来了,也就止住了。
叶晓香说:“老姜,你过来一下。”
姜德杰让魏浦先坐一会儿,自己起身跟叶晓香来到远处的台球桌旁,她问:“魏浦怎么说的?”
姜德杰说:“感觉很好啊,曹青那边呢?”
叶晓香嘻嘻地笑着,说:“成了成了,曹青对魏浦也很满意。”
姜德杰也很开心,说:“哇,那这事也太顺利了,我得让魏浦请我吃饭。不过,今晚我们是不是得先请他们吃一顿?”
叶晓香说:“急啥,时间留给他们俩,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他们相处一阵子,我们再搞一个聚会,顺便把王小琪,刘前亮他们都请过来,一是庆贺魏浦和曹青的事,二来也解决一下王小琪和刘前亮今天的事,你说呢?”
姜德杰叹服地说:“还是我家晓香考虑事情周全,就按你说的来。”
四人又重新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之后,曹青就说要回去了,姜德杰按照叶晓香的意思,没有留他们吃饭,而是提醒魏浦说:“小魏啊,我们这里还有客人要招呼,你代我们送曹青一程呗!”
魏浦点点头,说:“那当然。”
于是,魏浦和曹青就出门了。
盛夏的夜晚,走在灯火斑斓的街道上,两人都流汗了,曹青擦擦额头,说:“这天可真热啊,白天简直不敢出门了。”
魏浦指着街旁的一家奶茶店,说:“喝点冷饮吧。”
两人走到店门口,这时候的人不多,店员微笑着问要喝什么饮料,魏浦看着曹青,曹青说:“芒果汁吧。”魏浦说:“来两杯,多加些冰块。”
喝了冷饮,走在路上就觉得畅快多了,魏浦看着手中塑料杯,说:“你知道吗,若今天不是和你走在一起,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喝这芒果汁。”
曹青不解,问:“哦?你,对饮料……有禁忌?”
魏浦说:“不是不是,我只是……瞎感慨,也就是说,我一个人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会去尝试,也就不会知道路边能有这样好喝的芒果汁。”
曹青轻轻一笑,说:“你是有多宅?才会对一杯芒果汁都这么大发感慨?”
魏浦想说些解释的话,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曹青说:“我经常旅行,也是独自一人,开始的时候,新奇感十足,想拍下走过的每一寸风景,后来,这股劲头就淡了,我还是喜欢旅行,但不怎么拍照了。”
魏浦说:“所以,可以这样来讲,你从繁华的街道漫步而来,我从清冷的小巷浪步而去,在某个冥冥之中的十字路口,我们相遇了。”
曹青说:“你是指,在‘香杰台球厅’的十字路口?”
两人相互淡然一笑。
这时,夜空中闪耀着数朵绚丽的烟花,细碎的爆鸣声远远地传来,街头的人纷纷停下脚步观看,曹青仰着头,喜悦似乎在忽明忽暗的脸庞流动,她说:“真美,那束蓝色的焰火好迷人。”
魏浦抬头看了一会儿,又看着曹青清秀的面庞,轻声说:“可惜,不久就会消失不见了……”
曹青并没有听到他的话,烟花消失的时候,她说:“改天,我们也可以放着玩儿。”
魏浦眼睛一亮,说:“好主意哟,我怎么没想到……”
两人继续在街头漫步,直到夜深了,魏浦才叫了车送曹青回家。
魏浦回到自己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走在绿化带中间鹅卵石路上的时候,生硬的钢琴声稀稀疏疏地传来,不知道是那个苦孩子在深夜练琴——魏浦心里猜测着,轻声哼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调调的小曲,朝自己的出租房走去。